刀子断断续续,又语无伦次的说道:“刺下去,让我下辈子投胎做个手艺人。学木匠、学瓦匠、学给新娘子梳头,都行。”“就是别再让我拿刀。”“如果真有孟婆汤,我一定喝两大碗,把这辈子忘得干干净净。连你……也一起忘了。”“你别难过,忘了你,我才能去学着喜欢一个人,而不是一看见血就兴奋得发抖。”她说到这儿,忽然抬起没有五官的脸,朝我“望”过来,唇缝处裂开一道细痕,像笑,也像哭。“动手吧。”“杀了我,就是救了我。”“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不杀人,只被人杀。”风掠过,雪粉纷扬,落在她胸口,落在我刀尖。刀子轻轻颤了一下,声音低得有气无力:“有的时候,我在想,我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为我哭?”“你能,为了我哭上一场吗?”“送送我好吗?”“我听人说,人死了之后要是没有人给他哭灵,他上不了奈何桥的。”我举刀对准刀子:“要是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么?”“不要了!”刀子是真的对这世界毫无留恋了。“好!我送你!”我说话之间,举刀刺向了刀子,只不过,我刺的不是刀子的心口,而是她的眉心。雪亮的刀尖,透进刀子头骨的瞬间,我也感觉到自己背后上传来了一阵钻心的剧痛,等我低头看的时候,却看见一只带血的箭头从我胸前透了出来。与此同时,刀子的脸就像是被砸碎了的玻璃,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我以前听人说过,人要是在临死之前的执念太重了,老天就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看看自己想看的事情。那时候,他身边的一切都会变换。我会有什么执念?我的这个念头刚起,四周的所有事物,全部炸成了碎片。那些山林,雪地,悍匪,客栈化成的碎片,没有化作齑粉消散,反倒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托向了空中,变成了棱角分明的光片在空中打着旋。片刻之后,那些光影就像是雪片般簌簌坠落,随之凝出温润的光泽。我本能的眨了眨眼睛,却把手按向了地面,透骨的冰冷顺着手掌过来时。一片青砖灰瓦也从光雾里浮出来。客栈!我竟然站在一家客栈的门口。一个扎蓝布头巾的姑娘从客栈里迎了出来,阳光漫过她的眉眼,替她描出笑纹。刀子!她是刀子!只是身上没有了那种如同刀锋般的锐利。难道,我最后的执念是想要去看一眼刀子的来世么?“客官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刀子笑盈盈的道:“俺爹做的羊肉,俺家的酒,在这里可有名啦!你要来点吗?”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方才刺进她眉心的刀和我自己的刀,全都消失不见了。我忽然想起了刀子说过的话——学木匠、学瓦匠、学给新娘子梳头,都行。就是别再让我拿刀。我淡淡道:“就来两斤羊肉,一壶酒吧!”“好嘞!你稍等!”刀子手脚麻利的把酒菜端上了桌子,又将筷子递到了我的手里:“客官是从哪儿来啊?”“从山上来的!”我看向客栈道:“以前,我家也开了一间客栈。我还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刀子眼睛一亮:“你家也开客栈?客栈开在哪儿啊?”我慢慢说道:“我家的客栈开在了深山里。只不过,那是给死人落脚的地方。”刀子惊讶道:“你家开的是‘仙不留’啊?”“你是大仙吗?”“算是吧!”我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道:“你还知道‘仙不留’?”刀子说道:“我爹以前就是赶山的。后来,在山里摔断了腿,才开了这家客栈,他跟我说过‘仙不留’。”我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