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心烦意乱到几乎要数羊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压低却急促的说话声,紧接着便是翠锦略显惊慌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
翠锦推门进来,脸色发白:“金风来了,就在院门外站着,问郎君在不在这里,他说郎君不见了,和玉露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栖云馆没找。”
“什么?萧岐玉不见了?”
崔楹弹坐起来,一边抱怨着“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一边极上软鞋,随手抓过一件外衫披上,吩咐翠锦:“去把金风叫进来。”片刻后,金风被带到,满面焦急,额上都是汗珠,见到崔楹如同见到救星,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回少夫人!郎君今日上午策马出的门,没带人,也没说去什么地方,至今都没回来,郎君的性子小的清楚,他从未这般夜不归宿过,今日实在是反常啊!”
金风说话时都打着哆嗦。
想想也能理解,萧岐玉在老太太眼里是犹如命根子的存在,若有什么闪失,近前伺候的人别想有一个落得好的,届时能把命保住便算不错了。崔楹命翠锦给金风倒了杯热茶,让他坐下先将茶吃了,自己撑腮思索着。她生性活泼,年纪又小,即便嫁为人妇,在里外人眼里,从来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此刻灯影婆娑,焦灼的气氛里,唯有她面容沉静,神色自若,那股天潢贵胄的稳重气息便顷刻散发出来,如幕布罩住所有人,无形中似有种心安的力量,安抚着每一个人。
“备马套车。”
烛火跳跃中,崔楹抬眸道:“我知道他在哪。”夜色如墨,兵部衙门静谧无声,唯有一处班房里还在亮着灯。兵部郎中王绍林坐在条凳上,身边坐着两名书记官,一名主事,几人哈欠连天,强撑着眼皮,看着面前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萧岐玉站在一张临时拼凑起的木桌前,上面铺开的正是他那卷精心标注的赣南山林地图,他手指骨节点着几处关隘要道,声音清晰而沉稳:“赣南毗邻南岭,武夷山,山高林密,洞穴密布,道路崎岖,土匪的巢六多建于其中地势险要之处,官军展开困难,后勤补给漫长,且易受埋伏。这是往年剿匪失利的首要原因。”
“其二,据我了解,匪患重心位于湖广四省交界之处,各省官兵往往只守自家边界,不愿越境追剿,导致土匪利用省界流窜,在广东案后逃入广西山林,让官军束手无策,此为重要原因。”
“所以,朝廷当务之急,并非集结兵力猛攻匪巢,而是统一四省军政,能够随意调动四省兵力,全力清剿,让剿匪不再受省界限制一一”烛台上,豆大的火苗来回跳跃,映入少年漆黑的眼瞳中,灼灼逼人。萧岐玉双目清明,声音有力,神情里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郑重。王绍林点着头,哈欠声不断,开始与身边人商讨等会儿去吃什么宵夜。萧岐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王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王绍林身子往旁一靠,歪在下属的肩膀上,笑眯眯的,“别一口一个王大人的,多生分,叫表哥。”王绍林的亲爹王善孝,是萧岐玉的亲舅舅。萧岐玉皱眉,严肃了神情:“王大人,有关剿匪兵力调配,我尚有…”“停停停!“王绍林终于绷不住,几乎是哀嚎着打断他,双手合十作求饶状,“从上午说到现在,足足有一整天了!哥哥我这眼皮都快撑不住了,你看这样成不成,咱们别在这干熬着了,哥知道前面巷口有家夜摊,羊肉汤泡饼是一绝,咱们边吃边聊?”
萧岐玉的身形纹丝不动,淡淡道:“我不饿。”王绍林苦着脸:“你不饿我饿啊,这样吧,你先回去,容哥哥我去填饱肚子,有什么事,明日…不对,改日再说。”说罢便真的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大人!"萧岐玉叫住他,语气急切,“我是认真的,此事关乎南赣民生,并非儿戏。”
王绍林的脚步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