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一盏清茶,小口啜饮。这般恪守礼制,更是惹得诸位贵人怜爱。
连庆王妃亦温言劝慰一番,叫她节哀,并道日后可常来府中走动。萧沉璧何等玲珑剔透,自然不会将庆王妃的客套当真。不过此言倒是个由头,若需探听消息,日后或可借此登门,于是她柔顺应下。酒过三巡,除萧沉璧外,众人皆染微醺,言语渐次放开。众人闲谈时,萧沉璧凝神细听,暗自分辨诸贵妇身份。她心想此乃庆王府邸,座中必有庆王心腹,其夫人或知一二内情。果然,谈及夫婿时,席尾一位夫人抱怨道:“……我家那位常年不归家,稚子都周岁了,见面时竟不识其父!好不容易,半月前这人回来待了一些时日,三日前又匆匆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小儿晨起寻父不见,哭得那叫一个…”妇人说罢,端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很是惆怅。众人纷纷劝慰,萧沉璧敏锐发现这时间很是有意思一一三日前,不正是复试完,科举案尘埃落定的时候么?这么巧,这位妇人的夫君正是庆王的心腹骁骑将军单枫。难不成,庆王三日前便已经着手报复岐王了,所以这单枫才连夜离家?萧沉璧假意宽慰:“夫人尚有可盼,妾却是……再盼不回良人了。”那妇人闻言,心中稍稍释怀,转过来宽解萧沉璧。萧沉璧与之寒暄数句,状似不经意问道:“当初我郎君亦是夤夜拔营,方遭雪崩。夫人郎君此去何方?夜路难行,还须当心。”“去剑………妇人脱口半字,又立时收声,讪讪道,“何处来着?妾也忘了。妇道人家只要掌好中馈便是了,外间诸事繁杂,郎君鲜少提及,妾也记不清了。萧沉璧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但能打探到单枫离家已经足矣,之后再叫瑟罗传信,进奏院必能查到线索。
此次宴席已然不亏,萧沉璧只需坐等散席便好,于是识趣地附和:“正是。郎君从前行事,妾亦懵懂。如今更无所求,只盼能保住郎君遗腹骨血,将其平安抚育成人。”
话题遂转至育婴琐事,一提起婴孩,席间已婚妇人皆滔滔不绝。萧沉璧听得头痛,只得强颜陪笑。
她才不喜婴孩呢,除了哭,便是吃。
何况,当年阿娘生阿弟时她已记事,只记得血水一盆一盆地从屋里往外端。阿娘则在产室内呼痛,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这让小小年纪的萧沉璧惊吓不已,只觉阿弟是撕裂阿娘肚皮、从中钻出来的怪物。<1
要不是后来阿弟依赖她至极,又拼命帮她拦住婚事,她至今也不会喜爱他。正在她无聊至极之时,突然,一道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满席琐碎的谈话。萧沉壁随众人抬眸望去,只见从牡丹花丛边拐出一个妇人。身着大红色石榴裙,发髻高耸,钗环累累,华彩夺目。非但衣饰华美,这妇人妆容更是张扬,双颊点斜红,额心贴花黄,蛾眉亦非时兴的柳叶细眉,而是武周时兴的短阔之状。纵然容貌不是太美,通身气派却恣意逼人,甫一入场,即成焦点。萧沉璧这还是头一回在长安看到这般人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旁的姑姐华阳郡主李清沅压低纨扇,提点道:“此乃梁国夫人,汾阳郭氏之女。她先夫是梁国公,五年前亡故,婆母亦逝,打那以后整个国公府都握在她手中,她便放浪形骸。或豢养面首,或广纳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在长安世家间颇有些……声名狼藉。”
萧沉璧微微颔首,心道,夫君死了,婆母也死了,无人约束,简直不要太舒坦。<1〕
换做是她,她也要纵情人生。1
“不过。"李清沅又告诫道,“夫人名声虽不好,但性情爽朗,直来直往,不是个坏心眼的,你若是不喜她行事,少来往便是,但不要私底下说她。想当年她出嫁时年方十八,梁国公却已六十有八,性情又暴戾,婆母也是个苛刻的,她硬生生熬了十年才解脱,唉,也是个可怜人"<1萧沉璧心性虽硬,对妇孺却多存几分怜惜,闻言对这位梁国夫人亦生一丝恻隐。
梁国夫人步履带风,自称来迟,为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