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孩子有点印象,现在她已经快要长到自己的胸口那么高,她记得这孩子刚刚去山上干活时个子才到她的腰,肩膀细瘦得撑不起脑袋。“快一点!别磨蹭!带上干粮!"站在门前的主妇莉娜把门框敲得梆梆响,看到伊迪斯时她露出一个微笑,随即又开始吼自己磨磨蹭蹭的儿子。男孩飞快地从门里钻出来,被妈妈一把托住塞好干粮,“跟上队伍,不要乱跑,听那位大人的话,听到没有?”
伊迪斯也记得她,在温室刚刚开张,孩子们第一天去上工的时候,莉娜一整天什么也没做。
她失魂落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空陶罐却忘了去打水。每个人经过她都要站起来问一句:“上山的孩子们回来了吗?”谁也不知道龙召集他们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是否他们再也不回来。直到傍晚那孩子拖着一把蔬菜和一块兽肉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前,她才冲上去抱住他大哭起来。
如今莉娜已经不会大哭,谁提起这事她就要抄起门门,把那人的脑袋也敲得梆梆响。
晨雾逐渐散去,高处的寇伯宅邸仍旧被日光照得闪闪发光。它门庭大开,周围那些打手们居住的木屋也被清理干净,按照那位大人的吩咐成为伤病、孕妇和老人暂时休养的地方。
虽然镇民们还是暂时改不过来酗酒的习惯,但老埃里克的酒馆好歹还是清静了些。
龙刚刚来这里的时候酒馆里烂醉的人比以往更多,矿工们拍着桌子大喊大叫,互相嘲笑。
“发了善心的龙?哈!"他们说,“看着吧!我们只是在做梦罢了,多喝一点!睡得更久一点!”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言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矿工们经过镇子中央去上工,偶尔有人会去看看那口新打出来的水井,站在没有打手和猎狗的街上发一会呆。真的吗?伊迪斯问自己,所有人都在问自己,这事是真的吗?不可能没有代价,有一个声音在他们心里说,不可能没有代价。昨晚那位大人见了她。“我需要你,还有你们镇子里的大部分人来为我做一件事。"万塔说,“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去号召他们,带他们来见我。”她没说得很详细,但伊迪斯已经大概有数。她听说塞佛城那边出了些事情,或许这些事会和秘银镇有关。
这里的人能做到什么?没有法师,没有战士,有的只是几支火枪和一些锄头木棍,一些称不上士兵的平民。
如果那位大人决定与塞佛城为敌,那秘银镇的所有人都只能跟上她的步伐,消耗在战斗里。
她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这个镇子和这里面的所有人现在都属于龙,这里发生的所有美梦一样的奇迹都是龙带来的。如果那一天龙没有出现,她会被处死在刑场上,连同埃里克和海伦。然后矿工们被继续驱赶下矿,继续死在摇摇欲坠的矿洞中。可是伊迪斯还是忍不住去思考,思考这个镇子要承受的代价,如果真的发生战争,有多少人能从战争中活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和所有人说这件事?她几乎要唾弃自己了,她不知道该唾弃自己不够忠诚,还是唾弃自己对镇子无能为力。
清晨的晨雾扑面而来,这样宁静的清晨该用什么去换?她沿着小路一路向下,直到挂着铃铛的水井旁。当伊迪斯抬起手预备敲响铃铛时,她看到了许多双眼睛。
不知何时,镇民们已经聚集在水井前,送走了孩子们的母亲与父亲,满手煤灰的矿工,匠人,围着围裙的助产妇,他们沉默地看着她,走近她,一直到她能够碰到任何一个人。
“大家……“伊迪斯的声音哽了一下,她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我有件事要说,那位大人有一个吩咐…或许是危险的吩咐。”“伊迪斯,大伙都猜出来了。“埃里克笑嘻嘻地过来,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别那么愁眉不展的,大伙都在这呢,干吧。”“没什么好危险的!再危险还有寇伯活着的时候危险?哪天我们不是在矿井里刨食?哪天回家不是担心家里人被那群畜生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