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被她冷厉模样吓得退后一步,但还是大着胆子道:“姑姑,我也是没法子,得皇上吩咐,我们才好……”
往常这些事都有胡公公拿定,如今胡公公入狱,皇上的脾气谁不知道,一个不好,就脑袋搬家,姑姑虽说受皇上宠信,但终究不是管这事的。
赵长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厌烦这样的轻视,不禁勾起了唇,冷笑道:“皇上口谕,不用铺张,时局艰难,他老人家要尽最后一份力,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多谢姑姑示下。”太监心内暗悔多嘴,恭恭敬敬地行礼后,赶紧走了。
赵长宁面色平静的看他离去,心里各种情绪一直翻涌,手心直冒汗。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传口谕,她想,以后她会传更多的口谕。
不过,虽说老皇帝松了口,但也不能让她放心,那张小小的殉葬名单,是大麻烦。
三月中旬,烟雨蒙蒙中,明轩戴罪回京。
老皇帝和内阁诸位大臣商议过后,最终决定,念抗倭有功,勒令其丁忧,为生母守孝。
太子对此决策极为不满,拖着病体为明轩抗争,言其一心为大庸,清流身正,一个未曾哺育教养过的生母,面都没见过,何来匿丧?
但这番话被皇帝驳回,为此,父子俩也吵了一回。
好在皇帝答应了太子,将胡狗儿处以绞刑,以儆效尤,一部分确定罪名的太监或杀或徙,剩下的待刑部查实,再行处置。
这场争斗,没有一个赢家。
浙江遍地狼藉,明轩被革职,胡狗儿等一众为皇帝办差的太监被绞杀,地方上的太监人人自危,引发不小的乱象,国库也更空虚了。
赵长宁不知明轩到底触动了什么,不止胡狗儿攀咬,连皇上都不想饶他。
而胡狗儿在牢里,朝堂上参他的那些罪状,许多根本不是他干的事儿,都是派去地方的太监阳奉阴违的暴行。
毕竟共事多年,她想去看看胡狗儿,谁知被拒绝了,并且放话,见谁都不见她赵长宁。
听闻胡狗儿得知要被绞死后,便一直一言不发,不吃不喝。
云生端着碗,一双眼一直瞟向姑姑,见姑姑捏着筷子发呆,他咬了咬牙,“姑姑,让我去见胡公公吧?”
赵长宁回神看向他,“他见了你,也未必会跟你说话。”
云生吭哧吭哧的憋红了脸,“其实胡公公对我挺好,那些人打我,他还护着我,说将来姑姑说不定也会帮他呢,就是他告诉我,那个位……”
他说完就觉失言,连忙闭上嘴。
赵长宁并不惊讶,胡狗儿那人不是草包,云生能探听到这个消息,绝不是意外。
但要她帮他,实在无从帮起,要他死的,不止她一个。
“怎么?这个事儿不能说?”
云生苦着脸,为难道:“胡公公不让我说,我还答应了,姑姑,您别问了。”
赵长宁夹了筷子菜,“你既然要去,那就试试吧。”
当天夜里,云生很晚才提着食盒回来。
赵长宁正准备回住所,浓雾扑在脸上湿漉漉,烛火下犹如滴星,俩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云生举着宫灯,老老实实为姑姑照路。
“姑姑,胡公公说他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不过,他想请你帮帮他外头的女人,还有那些无辜被牵连的。”
赵长宁诧异,“什么好东西?敢开这么大口?”
看着老实巴交的云生,她没好气道:“你直接给我。”
云生却摇头,“姑姑,我答应了胡公公,他交代你若是不愿意,这东西就不能给你。”
赵长宁气笑了,拧着眉看他,“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云生低着头嗫喏道:“我都答应了,姑姑,答应别人就要做到……”
赵长宁知道他的憨直,心里也明白胡狗儿为什么青睐他,更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