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失望。
朱敬伦通过这些外部的消息,描绘过曾国藩,他觉得这个人更可能是一个懂得藏拙的人,他能在普通人面前,让大家都看到他的笨拙,却能在跟皇帝见一面之后,就能给皇帝留下最深刻的印像。
也就是说,曾国藩可以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大才,也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笨蛋。
这手功夫,需要极深的道行。
另一种可能就是,那些真正了解了曾国藩的人,说曾国藩笨拙,其实是在夸奖他,说他大智若愚,变着法夸他的大智慧,那些无法看透曾国藩的人才是真的觉得他笨拙。
朱敬伦从曾国藩的信中,看出这个人起码是有老道眼光的人,但却不露锋芒,从不批评别人,只从最正面来看事务,这种本事,就是朱敬伦都没有,他往往也习惯先看事务的坏处,比如洋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先琢磨洋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通信半年之后,朱敬伦才邀请曾国藩会面,他打算亲自面试一下曾国藩,在决定是不是要请他做事,至于曾国藩会不会拒绝,到了曾国藩这种地位,其实关键还是看事情值不值得他去做,从心中朱敬伦已经看出来了,让所有人都有书读,有教无类这个大功业,曾国藩也很看中。
朱敬伦要考察的是,曾国藩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是不是有足够的办法去做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不管是执行力,还是魄力,朱敬伦是半点都不怀疑的。
“曾公,久闻其名,相见恨晚啊。”
朱敬伦亲自在皇宫正殿门口迎接,曾国藩进来并不下跪,只是抱拳作揖。
朱敬伦不在意,很恶心的拉着他的袖子,将他迎进了皇宫,在偏殿的书房谈事。
曾国藩很大方,端端正正的踏实坐在圈椅上,喝着旁边侍卫给他泡的英德红茶。
朱敬伦默默观察了他许久,发现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瘦弱的身材,还有一些伛偻,黝黑的面孔,眉毛还向下耷拉着,表情显得十分木讷,见不到半分灵气。
这样的人,面相上就很难让人记住,真不知道他如何让道光皇帝印象深刻的。
朱敬伦观察曾国藩,曾国藩似乎没有察觉一般,很认真的喝着他面前的那杯茶。
“曾公,在大明宦游已经两载,游遍了至少七个县,觉得我大明如何?”
朱敬伦看不下去了,开口打破沉默。
曾国藩慢慢的说道:“国甚壮美,民甚殷富,官甚廉洁,物甚丰足。”
都是赞美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不知道为什么,曾国藩这种有身份的人说的赞美的话,本应该让人感到自豪,是可以拿到书本中引用的,但朱敬伦偏偏觉得这种人说的话,反而可能没有一丝一毫可信。
“曾公过誉了,物阜民丰四个字,我大明现在还当不的。只问曾公一事,我大明的教育若何?”
曾国藩慢慢道:“甚佳!”
朱敬伦道:“可能更佳?”
曾国藩道:“循序渐进,大事可期,大功可成。”
循序渐进,还是说了等于没说。
朱敬伦算是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是笨蛋了,他就不说实在的话。
朱敬伦也不跟这个人绕弯子了,相信自己请他来,他早就摸透了七八分的意思,通信大半年了,朱敬伦还没摸清曾国藩是什么人,恐怕倒被曾国藩把自己摸透了。
所以朱敬伦直接问道:“若我想五年内人人有书读,可成否?”
曾国藩摇摇头。
“十年内,可成否?”
曾国藩还是摇头。
“那三十年,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