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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庭院之中,她的父亲,陈家家主陈老爷,正板着一张脸,厉声指挥着几名家丁,将一口口贴着红绸,系着红布的沉重箱子,从库房里抬出来,往大门外运去。
那些系着大红绸缎的箱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种异样的冷光。
在陈清瑶的眼中,它们不像是什么喜庆的聘礼。
反而像是一具具沉甸甸的棺材,要将她整个人都埋葬进去。
陈老爷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西厢房窗边的女儿,那张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铁青。
“张家公子哪点配不上你?”
他怒气冲冲地朝着窗边的陈清瑶吼道。
“他家有良田百亩,在省城里还有好几处旺铺!你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享清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陈清瑶扶着窗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指节清晰可见。
“父亲可曾问过女儿一句,女儿愿不愿意?”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倔强。
“女儿也想问问父亲,那张公子房里,如今已有几房妾室了?”
陈老爷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
“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
“你一个妇道人家,读了几年酸书,就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些都是戏文里骗痴男怨女的鬼话!你也信?”
陈清瑶静静地看着父亲那张因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她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母亲病重垂危之际,紧紧抓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地对她说的话。
“瑶儿,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你爹当年那句花言巧语……那句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清冷的月光下,陈清瑶那双美丽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父亲。”
“女儿宁愿终身不嫁,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绝不做那深宅大院之中,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的摆设。”
“反了!你真是反了天了!”
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他一把抓起廊下挂着的藤条,就怒气冲冲地朝着西厢房这边冲了过来。
“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姐小心!”
春桃见状,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预想中藤条落在身上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的闷响。
年仅十岁的陈明远,不知何时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用他那瘦小孱弱的身子,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姐姐陈清瑶。
那根粗长的藤条,结结实实地抽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爹,不要打姐姐……呜呜……姐姐没有错……”
他那单薄的衣衫下,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迅速浮现出来,触目惊心。
陈清瑶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弟弟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他瘦弱身体的颤抖,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抬起头。
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父亲。”
“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