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船沉尽的,以及种种原因滞留海中的。他们的魂魄随尸沉入深海,肉身为鱼虾所食,魂魄随海流飘荡,比之孤魂野鬼还要孤苦无依。流离异域,所以叫‘番’;难以归乡,因而是‘客’。所以称呼他们为‘番客’。” 黄尾说罢,许二娘已然面色渐白,身子摇摇欲坠。 可不能叫金主出事! 李长安赶紧接过话头,半是疑问半是打岔:“我以为番客是指海外求存之人。” 黄尾:“去乡万里,流离海波,人与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二娘一个踉跄,若非伸手扶住墙壁,便已当时跌倒。 李长安暗里给了黄尾一脚,这毛厮才从卖弄中清醒。 讪讪一笑,忙道。 “我等恰巧认得一巫师,能为番客召魂。只是其中颇有凶险,娘子愿意冒险一试么?” 许二娘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 黄尾口中的巫师,姓覃,自称家中行十三,所以相熟的都称他覃十三,家住迎潮坊。 覃十三所祭祀的神,唤作“龙子”。 而所谓“龙子”并非龙生九子中赑屃、螭吻之类,而是指钱唐左近人家“送”给龙王爷的溺婴。 …… 迎潮坊是片繁华的海港,却并非每一个角落尽是如此。 离开港口码头,离开为客商服务的商栈勾栏楼院,到了偏僻的犄角旮旯,道路便越发逼仄泥泞,房屋也越发低矮破败。 泥巴味儿、鱼腥味儿、木头发霉的气味儿混杂在一起,街巷上到处有醉醺醺的男人,沿街敞开的房门边上尽是衣衫不整、神情漠然的女人。几个小孩赤脚踩着烂泥跑过去,到了墙边排排蹲下,撅起屁股就屙屎,一条黄狗“哈赤赤”趴在一旁紧紧盯着…… 这里给李长安的感觉比富贵坊要糟糕许多。 仔细一想。 大抵是因为富贵坊的居民主要是外地来讨生活的力工,纵使生活艰辛,对未来仍保留着微薄的希望。而在这里的居民,多是暗女昌、水手、无赖、乞丐,对于他们,明天是一个过于遥远的词。 而覃十三的住所便在其间最深处。 他家大门上挂着许多奇怪的骨头串,很好辨认。 黄尾上来便大声招呼。 “覃十三。” 可门里却没有回应。 他嘿嘿一下,抬脚就开始踹门,顿时在门板上留下几个泥巴脚印。 这下可谓立竿见影,门里立马响起气急败坏的骂声: “驴入的!急个球哇!你家死人啦?” 很快,大门猛地被拉开,人未露面,先飞出一口嚼烂的槟榔,接着,才探出一个恶形恶状、面似沙皮狗的汉子。 黄尾满脸堆笑:“覃大师近日可好?” 覃十三:“入你娘。” ………… 覃十三的神堂是个不到三尺见方的小屋。 点着劣质的熏香,塞满了鸟兽骨头、绘着鬼画符的布条、乱七八糟的法器与杂物,占了大半房间的神台却被黑布盖住,不见阳光。 “招魂?你来晚啦!” “吔?你总算遭了报应,时日不多啦?!” “吃屎的嘴果真吐不出好话,俺已经不拜龙子。” “你换了神主。” 黄尾吃了一惊,巫师所祭的神主又不是相好,说换就能换,赶忙追问。 “换了哪个?” 覃十三也不答话,只把黑布稍稍撩起。 众人俯身去看,但见神台上尽是奇形怪状的狰狞鬼物,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大鬼,肚皮上绘着许多神情痛苦的人脸。 “你发癫啦!”黄尾瞪圆了眼,“拜鬼王!” 李长安恍然,原来这就是鬼王,怪不得塑得如此狰狞可怖。 “便算俺发癫吧,再不癫,就没米下锅了。” 覃十三哼了一声,往嘴里又丢了一颗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