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映出江面粼粼的波光。 道士认得,自己就是在此地上的岸。 不待追忆,何五妹继续沿河往前。 前方高草茂密可以没人,但隐约有条踩出的小道。 再沿小道往前数十步。 豁然开朗。 见得一片被山林与低崖围起的小小河滩。 芦苇和高草都不见了,只生着将将没过脚腕的青草,各色野花点缀其间。 一座栅栏围起的园子占据了视线中大部分空间。 园中花卉格外繁盛。 何五妹告诉李长安,这是一座墓园。 墓园? 仔细看,才找着一个个小小的土包,土包前,又立着一座座鹅卵石叠起的石塔。 几乎都被花草淹没,很不起眼。 而园中唯一起眼的物件是中间一座小庙,由青石块垒成,约有半人高,顶部是倒扣的船型。周边一切雕刻、文字都被时间风化,被青苔淹没,唯有神像勉强还有形状。看模样,依稀是位龙神,脚下匍匐着一条不知是猫是狗的神兽。 莫非是那位已少有人祭祀的保婴龙王? …… 大黑猫竟已早早守在了这里。 何五妹刚进墓园,它便飞奔而来窜入怀中,喵喵撒着娇。 李长安没去凑热闹,这黑厮凶得很,除了何五妹,谁挨着都挠! 自顾自把竹筐放下打开。 一筐是香烛,一筐是杂粮野菜捏成的饭团子。 何五妹见状,赶紧放下猫儿过来搭手。 两人分工合作。 何五妹在前头翻找出土包挨个上香,李长安跟在后头放上饭团。 不像施孤,更像上坟。 可这些坟墓也太小巧了些,墓碑也太简陋了些。 李长安心底隐隐有所猜测。 “他们都是慈幼院夭折的孩子。” 何五妹俯身点上香烛,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悲悯: “有些是遗弃在慈幼院门前的,有些是外边捡回来的,有些是人家实在养不活送来的。这些孩子收进慈幼院,十之五六不久便死了。活下来的,不是先天缺陷,就是后天落了病根,养不了两年,大部分也都死了。” “他们没有墓碑,因为他们没有名字。一来是无父无母的;二来么,老人们都说夭折的娃娃若取了大名,便与人世有了牵绊,会纠缠取名之人。所以一个个都没名没姓。” “有些道理。” “是么?可我却有个坏毛病。以为来人世一趟,纵使凄苦短暂,总不好什么也不得,什么也不留,便给他们偷偷取了小名,别人都不知道哩。” 何五妹忽然回头,一贯沉静温柔示人的她,露出狡黠的神色来。 “鬼阿哥想听么?” 李长安是鬼,自无不可。 “这孩子是五年前从野外捡回来的,生得瘦巴巴的,我盼他好生长大,叫他阿豚;这娃娃是八年前河上飘来的,我叫她莲花;那个是家人都病死了华翁送来的,眼睛又圆又亮,所以叫狸奴;这个是夜里放在门前,那夜格外冷,我唤他待霄……” 何五妹挨个点出那些在李长安眼里完全没有差别的小土包。 但她每点起香烛念出小名,李长安也会放下饭团,配合呼唤。 比如:“小阿豚,魂兮归来,小阿豚。五娘施孤,莫做欢声,避开大鬼,快快来吃香,悄悄来吃饭。若已投胎,当我白念。” 五娘便会躲过脸去,“噗嗤”轻笑。 ………… 忙活完。 李长安只觉厉坛上吃过的祭香、祭酒、祭肉一同发作,烧得胸膛热烘烘的,恰好秋风送爽,又觉精神一振。 活着时,他最爱登高临风饮月。 但自从做了鬼,便好久没有畅快吹风了。 今宵难得,干脆扯开衣襟,大刺刺就地坐下,任由晚风灌满胸膛。 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