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委屈巴巴给众鬼点起数,计算自个儿得被打多少次手心。 「一、二……八、九、十。」十以后不会数,只好又,「一、二、三……」 手指都掰完了,也没数出个数出来。 小姑娘急得脑门直冒汗,连被打手心的苦恼都顾不上了。 这时候,旁边忽然***一个声音: 「十八。」 小尼姑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十八。」扭头冲那声音,「阿弥陀佛,多谢施……」 话声戛然而止。 而后竟是吓得往后一蹦,连佛眼也顾不上遮了。 李长安赶紧一个健步上去,拿袖子包住佛头——他是正儿八经的玄门修士,并不惧怕这点佛光——而后顺着小尼姑怯生生的目光望去,那里多出了几个身形精悍,配着刀剑,作武夫打扮的男人。 他们晃悠悠迫近。 「小尼姑个头不大,胆子不小。竟敢外通贼人,监守自盗!」 小尼姑脑袋摇得飞快:「不是贼人,不是自盗,他们都是客人哩。」 「客人?」 武夫们哈哈大笑,浑身的煞气压鬼,酒气熏人。 其中一个忽然上前,伸手揪住黄尾顶毛,拉到身前,用灯笼一照。 迷离醉眼,「嘿嘿」嬉笑。 「嚯,好丑的玩意儿。咦?没影子?竟还是只鬼!」 黄尾吃痛不已,但仍悄悄摆手,让大伙儿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谄笑着连连作揖:「将军手松些,你定是外地人吧?」 「怎的?本地鬼就能做贼么?」 「好汉说笑了。如果我没猜错,上头设宴的主人应该无尘大师吧?钱唐城里谁人不知?无尘设宴,来者不拒。我等即便是鬼,但进了这咸宜庵,又如何不是客呢?」 几个醉鬼面面相觑一阵,又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这丑东西倒是长着好舌头,你要是是个活的,乃公非得割来切脍佐酒不可!」 「你要做客?好好好,都同乃公来吧!」…… 咸宜庵依山而建。 最高处是主殿,供奉着大神观自在,两侧皆有弧形廊屋,对坐着诸般菩萨、罗汉。 中间是一个宽敞庭院,庭院入口与主殿相对处,立着一扇牌坊,牌坊外便是延伸向下的石阶,殿上的佛陀们可以从这里俯望钱唐的万家灯火。 然而在今夜,观自在们通通背过了身去,面壁而坐,任由庭上挑起华灯、拉上帷幕、摆上酒席、升起歌舞,席间高朋有和尚有道人有官吏有文士,甚至还有江湖豪客。 每一席都有着僧服的女子作陪,她们或是仍带发修行,或了却了烦恼丝,但共同点是都妆容秀美。虽陪酒,但并不殷勤,客人有无礼之举,偶尔还会柔声呵斥,疏离冷淡,俨然一副淡然出尘的出家人做派。 只不过。 珈蓝宝地怎会作了欢场?出家人又怎会陪酒呢? 李长安混在鬼群中被撵上庭院,见眼前古怪,大受震撼,只能说钱唐确实是大城市,花样就是与别处不同。 军汉中为首的径直闯上宴席,庭院中本有琴师抚曲美人歌舞,当即被他吓得如鸟儿四散。他自个儿到不以为意,带着醉意,大笑着向席上叉手问 礼。 席上有老者笑骂: 「你这纨绔!高僧当前,怎能如此浪荡?!」 军汉回道:「恩师莫气。您老不知,我在下头捉住些有趣儿的玩意儿,特意带来给诸位取乐。」 他口中的「有趣儿玩意儿」当然就是众鬼。 听他此言,众鬼中有松一口气的,譬如两个货郎,他们贫贱惯了,贵人不要钱不索命,不要壮丁,也不要女子,只不过要自个儿扮丑取乐,实在是邀天之幸。 有愤懑不平的,譬如三个秀才,他们小声嘀咕着:「我等虽沦为孤魂野鬼,又岂可为猖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