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周元窈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将袖子收回,遮挡住手臂上的青紫痕迹和手腕上那只素银镯子。
那是母亲曾经为祈求她平安亲手做的,当日去乱葬岗的路上跌倒时磕坏了一角,如今不大好看。
“我……”周元窈微微抿了抿唇,用另一只手摁住自己受伤的左手,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可不可以给我一盒药膏……”
她只是想要盒药膏止痛。
那剑眉星眸、神色疏离冷淡的江与安这才注意到她藏起来的动作,月色下,颀长而挺拔的清隽身影投下一片阴翳在她脸上,他只是眸光一沉,随后眸中划过一丝厌恶,随后又隐匿起来。
他捏着那坠着流苏的盖头,旋即用力一掷,扔到旁边的地上,“以太医令千金的医术,何须用我江家的药?”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回绝她,周元窈心神再恍惚,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疏离冷淡。
“江……”
挑开盖头的秤杆也被江与安“啪”的一声扔在一旁的八仙檀木桌上,再望过去时,却见他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冷淡,“不该想的,不要妄想。”
“送她去偏院。”他甩袖时带落案上的墨砚,漆黑的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狰狞的蛇,“这嫁衣颜色,看着真碍眼。”
一连串的打击令周元窈无法敛神思考,明明从前江与安不是这样的,他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样一步。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她这才想起来在柴房中,沈姨娘还给她下了种毒,如今日子恐怕已经到了,毒已经发作了。
她泪眼模糊,仿佛有万根针在肆无忌惮地扎她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连吐息都是痛的。
“盯着江家,传递消息,否则……”
周元窈干瘦的手剧烈抖着,眼眶中的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啊?为何要如此对她?
耳边蓦地传来一阵温柔的歌声,周元窈缓缓垂下手来。
那是母亲的歌声,听这歌声,似乎又回到了母亲抱着她、为她轻轻摇着扇子的时候,“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真好啊……还能和母亲再见一面……
*
身边都是模糊一片,周元窈仿佛躺了很久,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冒着酸水,周围萦绕着股淡淡的帐中香味,耳边时不时送来阵阵清风。
周元窈是被侍女叫醒的。
“夫人,夫人?”
那丫鬟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该用膳了。”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艰难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坐起来时,才将将回神。
她好似已经嫁给江与安了。
周围的陈设并不像她想象的一般寒酸,该有的苏绣雕花红木屏风、八仙檀木彩绘桌……都有。
但不像是个小妾该有的。
那丫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夫人,郎君从始至终都是按正妻之礼迎您入府的,郎君曾有誓,一生唯一妻,不纳妾、不收通房。”
这话将之前心里种下的冰刺磨下去一半,“你家郎君他……”
“咳咳——”
刚要说话,周元窈却只觉喉咙一阵痒痛,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可听闻她病了,郎君自始自终只有一句话:“别让她死了即可。”
府中一直有传言,新夫人身子这般瘦弱,又断断续续病了一年,郎君也从未来过偏院探望,想必这新夫人也是个不受宠的。
久而久之,这些丫鬟便懒散了起来,连给偏院送的膳食都时不时缺斤少两的。
周元窈身边的大丫头谷雨是母亲留给她的,见状也只能与她们斗两句嘴,她也明白,在江家,她与小姐都不受人待见,唯一的出路便是郎君,可如今连郎君都不肯见小姐……
谷雨只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尤其在察觉小姐房里的丫头偷偷变卖她的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