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注视中,艾文表情明晃晃地带着嘲弄与恶意,啧啧地放肆道:“怎么,你很想杀我?为什么不动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节制派呢。”
他的意识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个画面,那是面前的老怪物一次次撕碎自己、吞噬自己、污染自己的画面,而在那之后,巨大而扭曲、遍布着丑恶树瘤、质感如同羊角般的巨大枝桠会从这家伙的眼眶鼻子嘴巴耳孔乃至每一寸皮肤的空隙之间疯狂蔓延,如同浪潮般席卷这片大地。
想必老诺斯所预感到的和自己也差不多。
——谁杀死自己,谁就会被那个名叫“**母树”的邪神杀死。
老诺斯没有接话,她蜥蜴般覆盖着污秽鳞片的身躯犹如远古时代残留的化石,斑驳,沉默,硕大而狰狞。
被从深沉而阴暗的漫长幻梦中唤醒,只是因为“**母树”需要,她这把苟活千年的老骨头,就必须在这里,在贝克兰德,在两位正神的眼皮之下保住面前这个狂妄的小家伙。
早就已经将所有情绪碾碎抛下的古老恶魔,此刻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那途径尽头的伟大存在诅咒,只能眼睁睁看着所剩不多的生命,一寸寸一分分地被磋磨殆尽。
当然,这房间里另一个被选中的替死鬼虽然同样沉默,心境却与老诺斯截然不同。
皮肤棕黑,臂带金环的中年男人上下嘴唇被染血的金线缝死,原本正闭目垂头摆出冥想的样子,等听到“节制派”这个关键词时,他猛地睁眼看向艾文,尖细如蛇的眼瞳中是掩饰不住的恶意,让房间内所有无生命的物体都微微颤抖。
不过,由于这恶意并不指向某个特定的个体,而是近乎对所有北大陆人种的恶意,艾文的危机预感中倒是没出现这个打扮如同苦行僧般身躯遍布斑斓疤痕的“玫瑰学派”序列三。
“沉默门徒”不能随意开口,可艾文和老诺斯都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亢奋而激昂,没有丝毫怨怼。
这个拥有荣耀姓氏的男人只是想在北大陆进行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屠杀,而“**母树”给了他这个光荣的机会。
一个是为了活得久些恨不得将自己提前下葬的老家伙,一个是只会对着邪神感恩戴德祈求恩赐的傻子——被这两人软禁于此,艾文只觉得血液都不再流淌,骨肉好似要腐烂般无趣。
为什么是自己呢?偶尔,他也会这样想。
他的人生,不欢迎任何“神”存在。
手掌托着下颌,艾文的视线缓缓偏移向窗外,专注地注视在垃圾和死人堆里刨食的虫蚁、老鼠与鸟雀。强烈的嫉妒与仇恨情绪让他的视线刚刚落下,那些弱小的动物便纷纷身躯僵硬血管涨破而亡,尸体的数量增多了。
不断酝酿又不断压抑的情绪下,灰发碧眼的连环杀手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两声。
没人理他,老诺斯的杀意已经褪去了,所以艾文那过分敏锐的危机预感中呈现的又是另一幅他看了许久也不厌的画面,是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遥远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一双淡色的眼睛形如钥匙,足以解开他空虚囚笼的钥匙。
艾文微微阖上眼睛,灰绿色眼瞳不引人瞩目地颜色愈来愈浅淡,他的视野随之变化,其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模糊线条。
这些线条似乎存在于另外的维度,虚幻而错乱地摇曳着穿过现实世界,艾文能够把握的,也只有从自己身上蔓延出来的几根。
其中一根闪烁着瑰丽的星辉,艾文全神贯注穷尽目力地顺着它看向尽头,看向那个与自己的命运链接在一起的,名叫道格拉斯的家伙,恰好看到那家伙走向了东区。
仅仅是一瞥的功夫,他的灵性就如泄洪般流向了虚空不知所踪,艾文猛地抬头,在晕眩中对老诺斯和“沉默门徒”咧开嘴巴,恢复了灰绿色的眼瞳中盈满了隐晦狂喜。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