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奉命送茶进来,能看到书案上展着画作,主子垂眸视着画中人,欲伸手触碰,却又在伸出手掌的那一刻收了回去,压抑着发笑,似爱又似恨。其实他知道画中人是谁。
从这些画还在居玄堂时就知道了。
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人说过,有幅画景是冬日,雪下得极大,一位穿着艳红斗篷的娘子踏雪而来,手中举了枝开得正好的梅花颤巍巍递到人跟前,眉眼含笑生辉,似团极盛的焰火,煨得人心口发热。“你去安排,在宝华寺中挂名一女弟子,为朕祈福。”李琦声音发着嘶哑,一字一句带着深思后的决然,还有股势在必得的偏执。出了家,便婚姻自解,在外人眼中她与那人便全无干系,还俗后便是个正经清白的待嫁之身。
“再有,继续让礼部暗中操持立后之事,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朕若立后,他们便要将典仪递上来,不容有失。”她肯也罢,不肯也罢,身为女子总要嫁人,他做她的夫郎,不算亏待了她。总归那六年里头她是想嫁他的。
“还有,好生布置两仪殿。”
说到这里,他声音里的哑意加重许多,不由合上了眼,想起那天晚上在东宫寝殿发生的事,她压抑的哭声与劫后余生的欣喜,即便过了这么久,仍然如的日般浮现在他眼前……
好,既然她不喜那里,便换个地方。
李瑜刻意避而不想她情不情愿,世上没那么多事事如意,她该试着接受,况且……
他陡然想起,那日与她说的是,要她此后别再和那人出现在他面前,不然,他绝不饶她。
他一遍遍想起她的抗拒。
又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是她有错在先,入宫为后天经地义,补偿于他亦是,她不该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李瑜睁开了眼,唇畔多了抹似有若无的笑,眼中却有着从始至终不曾消逝的清醒。
其实他知道她不会情愿,是他在强求。
求她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