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容易了。她不过是说了要出趟门,尚未正式动工,就先被父母哥哥嫂子一众亲人当成“即将出征"的小将官,零花钱、路费、餐补一鹰俱全。其实黎迎很少问家里人要钱。大学以来,她学着自食其力,日常开销尽量靠画画的零工来填补,偶尔家里主动转账,她过些天也会偷偷转回去。眼下,这份“輕飘飘”的富足来得实在太容易了。“我还辛辛苦苦接什么外快啊?"黎迎躺在床上嘀咕,望着天花板发呆。要是可以,她真的很想躺平。
黎迎是乙方,没有尊严的乙方,为了钱低声下气的乙方。当她给甲方画出一幅自觉还不错的草图时,甲方会各种挑刺:“这不行,你重画一版。”
然后接下来的一周,她就要在“为什么这条裙子不够飘”“为什么这个男主不够痞帅”“为什么月光不够冷清"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谈话中反复拉扯,再推翻重来。黎迎最怕事多的甲方。
她碰到人好说话、审美靠谱的甲方,就觉得生活还有希望;可一旦遇上那些吹毛求疵的、天天让她改细节改到凌晨三点的,她真的会把画板摔了。说起来就来气,有一天黎迎通宵改图,喝了三杯速溶咖啡,眼睛红得像兔子,最后客户来了一句"我觉得你上次那个版本更有感觉”,黎迎气得当场把笔摔断了。
说到底,钱不好赚。
可是手上这笔钱是父母和哥哥嫂子给的,不是她亲手赚来的。她不想用别人的钱给心上人送礼。
不合适。
还是老老实实打工比较好。
大
出发的前一晚,黎迎和聞暮出去吃饭。
晚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湘菜馆。
黎迎踩着黄昏,走进聞名方圆的老馆子。
聞暮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白色T恤和一件藏蓝色薄外套。阳光被夜色挤出最后一点余温,从他侧脸斜斜洒下,睫毛落着浅浅的影子。他正在低头刷手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敲着桌面,节奏輕慢。黎迎一眼就看见他,脚步顿了半秒。
她深吸口气,过去在闻暮对面坐下:“来得挺早啊。”闻暮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浅不明:“不是你说六点半吗?”黎迎老实巴交地说:“我以为你会迟到。”闻暮似笑非笑:“我就迟到了一次,你对我印象这么差?”黎迎弯起眼睛没接话,转而去翻菜单:“点菜吧,你不是喜欢吃辣?”“还行,”"闻暮目光落在菜单上,“但你能吃辣?”“能啊。“黎迎为了证明自己,毫不犹豫地点了剁椒鱼头和干锅牛蛙,又加了一道她喜欢的藕片炒腊肉。
吃到一半,黎迎抬起头,“我明天要去贵市一趟,大概周末回来。”闻暮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去玩?”
“嗯……对,"黎迎点点头,嘴角压着,“跟几个舍友一起,正好放松放松。”闻暮没说话。
他的动作不快不慢,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吃完,擦了擦嘴,声音低下来:“贵市这几天好像降温了,你带外套了吗?”“带了。“黎迎看着闻煦,心脏忽然跳快了半拍。“早点订好酒店,不要乱跑。”
“好。”
“注意安全。"闻暮叮嘱道。
“我知道。"黎迎失笑,“你怎么跟我爸一样?”闻暮抬头看她,眼神和语气都像被热锅燎了一下,压着炽热的情绪:“我怕你没心没肺。”
黎迎被噎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我……哪有。”闻暮笑而不语,把剩下的牛蛙往她碗里推了推:“你吃太少了。瘦得风一吹就能被吹跑。”
“再吃就真撑了。"黎迎捧着肚子说。
“撑才有力气跑行程。“闻暮靠在椅背上,语气慢悠悠,“吃多点。”“你怎么不劝我减肥啊?”
闻暮挑眉看她一眼,语气懒散:“你瘦成这样,减什么?”黎迎摸了摸腰上的软肉,“我不瘦啊,明明正常范围。”“你这叫正常?"闻暮疑惑不解,“骨头都快露出来了。”“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