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双手抱着个匣子走到王信面前,而后轻轻打开盖子。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王信顿时大惊——她好歹也是名将领,当然见过死人,可是……这好像就是柳卓如的头颅啊!昨天,柳卓如还请她赴了一场宴会,今日……
陛下到底藏了多少后手?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信更加后怕,惊慌之下,竟失手打翻了匣子。圆球一样的东西骨碌碌地滑了出来,在地上不断翻滚。黑色的头发凌乱地缠在一起,只露出一双大睁的眼睛,死不瞑目,好像正直直地盯着她。
王信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下意识地望向天子。
祁云照好像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吓成这样,但十分善解人意地放她走了:“王卿快些办差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是、是,陛下。”王信落荒而逃。
柳卓如当然还没死,这只是牢里一个死囚的头。那死囚跟柳卓如长得有几分相似,再派人拾掇拾掇,拿头发挡挡侧脸,便看上去和柳卓如差不多了。
——不过那厮马上就要死了。
祁云照望向身后的人。护卫应声而跪。
“羽林右丞已死,你便是新的右丞。朕命你领一□□林,去取柳卓如项上人头。若有阻拦之人,全部格杀勿论。”
“臣领旨。”
一切都要结束了。
*
没有草木馨香,也没有哪怕一丝一缕的阳光。
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仿佛能刺进人骨子里的,阴森森的冷风。
哪怕护卫已经提前添了不少油灯,但祁云照仍然觉得这里实在是太黑了点。
天子已经换下了那套染血的甲胄,但身上依然不是绣着龙凤暗纹的天子常服,而只是一身平常的丝质袍服。看着就和一个普通贵人一样。
祁云照微微提着衣服下摆,沿着潮湿的台阶,接着往地牢深处走。
她其实不该来这儿的。即便侍从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置,即便外面那些小吏不可能认识天子的脸,她也不该来这儿——万一哪里就突然出了纰漏呢?
她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清嘉殿,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然后,她就可以放心地出行了,不管是为了吊唁故人,还是为了收买人心。
可是她还是来了。她坐在往日最喜欢的西暖阁里,却总是心神不宁。不知怎么的,便问起了刑部大牢里的布置,然后,她便对侍从说:
“让她们等一等吧。”
“……我去见太傅最后一面。”
但见秋凝雪最后一面有什么用呢?难道要问她,事到如今,后不后悔将她扶上皇位吗?
那就太卑劣,也太无耻了。
……可祁云照真的有点儿想知道,她会不会后悔,更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皇帝。
忘恩负义的笑面虎?还是狼子野心的伪君子?
罢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祁云照接着往前走。
那间关押着秋凝雪的牢房就在眼前了。
三五名侍从走在前面,给她打开了牢房的门,将手里的托盘依次放在牢房的地上,然后便退到了五丈之外。
祁云照往前迈了几步,停在门口往里面看。
听说秋凝雪府上曾有个小郎,在她入狱之后也一直不离不弃,在刑部求了好多天,将头都磕破了,就是坚持要入狱照顾旧主。很多官员都深受触动,但是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还是祁云照知道后,暗中让人将他放进去了。
其实祁云照对那个小郎还挺感兴趣的——士人饱读诗书,整日将礼义廉耻放在嘴边,但恐怕一半的人,都不如他有情有义呢。
但很可惜。祁云照今日没有见到那个小郎。估计是侍从知道她要来,提前将人清走了。
这样也好。
“太傅。”祁云照站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句。
缩在角落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