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剁肉声,凌厉干脆,一听就是功力深厚的厨子。
“韩大夫,你这香菇都没洗干净嘞。”是莺语的声音。
“能吃就行。”
“韩大夫你真冷淡。”
“要真冷淡还会让你们在我这儿借用厨房?”
“说得像大夫你不吃似的。”
“吃又如何,不吃又如何?你个小丫头片子也管我那么多?”韩有杏一直冷冷应她。
少年嘟囔:“师父和莺语姐光说不动。我都洗完葱了。”
“这里还有。”是宜尔的声音。
红璎唇角微扬,整个人往外挪了些,静静地望着两扇门之间的细缝。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看见了。
红璎想起了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躺着,义父絮絮说着。
红璎对自己的亲生爹娘已毫无印象,甚至也不记得义父是什么时候收养自己的。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和义父住在一个破败的小屋里。夏日狂风暴雨将窗户吹破了半块,义父一直没修,结果等到冬天,冷风吹得两个人瑟瑟发抖。
刚吹一天,红璎就受寒病倒了。整个人烫得像个火球,脑袋晕晕乎乎,又涨又疼,一度以为自己要病死了。
义父说他傻,说给他熬姜汤,喝了姜汤就会病愈。
然而义父似乎也不怎么会熬汤,他不知从哪儿整了一大把生姜,泡在水盆里,一边搓洗一边跟躺在床上的红璎说话。
“乖儿子,我跟你说啊,这姜,切成细丝炒起来味道可好了,拌点牛肉。你义父又年轻又帅的时候,只在一家山里的馆子吃过一回。就是那种……”
红璎没力气搭话,只乖乖听着。
那时他就想,如果真的要病死了,就这样听着义父的念叨,闻着他为自己煮的姜汤气息死去也很好。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就很好。
眼前的场景与过往重合,红璎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恍惚间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被王馆主收留是梦,做小倌是梦,连遇见宜尔也是梦……等这场大梦醒来,就又回到了那个又脏又小的屋子。
可他是醒着的。
腹部抽痛感淡去,红璎翻过身子,仰面向天。
他四肢酸懒,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衫。他闭上眼,细细地听着门外几人闲谈。
“师父,你这都包破了。”
“大人的事孩子少管。”
“唉,想不到杏院里养的居然是只大刺猬,这么会扎人。”
“柴爷,这盘快包完了。”
“宜尔你手也太快了吧?我不允许。”
“清和,你这饺子包这么瘦作甚?”
“小孩的事大人少管。”
“清和。”
“回师父,因为这是一个饿了的饺子。”
……
红璎听着听着,不禁想,如果能在这样的情形中走到人生的尽头就好了。
亲朋好友在外欢声笑语,而他,就像只是在屋里睡着了一样,悄悄地离去。
*
宜尔端着盘饺子推开门,“红璎,吃饭了。”
她往里走去,只见红璎满头是汗,昏昏睡着。
一个身形高大、胡子飘飘的青年跟着她进来,“睡着了?”
宜尔扭回头,“嗯。没事吗?”
他检查了一番,“服过药,这样睡一觉好得快。走吧,他没这个口福,我们自己吃。”
床榻上的人眼睫颤动,缓缓睁开,“饺子热的才好吃。”
韩有杏轻哼一声,站起来,“那是自然。”踏步往外走去。
宜尔走上前,将饺子放在一旁,扶他坐起。
红璎这样睡过一觉后确实好了许多。他端着盘子夹起一块塞进嘴里,鲜美多汁。
“不愧是柴爷,连饺子也做得这样好吃。”
宜尔笑着点头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