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玉觉得自己像极了连耕五十亩地的牛,一回头发现耕的还是别人家地——又累又绝望。
直到上课时,仍没缓过劲儿来。
待温子珩一身落拓青衫携着教具踏入讲堂时,一眼便瞧见了最后一排里侧埋头苦睡的李澄玉身影。
墨而长的眉几不可查地一蹙。
以往,李澄玉偶尔也会在他课上开小差,但从未打过瞌睡,并睡过如此长时间。
这不禁令温子珩有些担心,害怕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临近下课时,温子珩将人喊了出来。
此时,檐下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一阵潮风袭来,令刚醒的李澄玉不禁打了个寒战。
温子珩见状,长眉一时间蹙得更紧了,语气关切道:“澄玉同学,你怎么了?”
李澄玉闻言站直了身子,脑子也清醒了些,回他:“让温善教担心了,学生只是昨夜未睡好,有些困而已。”
说着,李澄玉下意识地想打个哈欠,却出于礼貌生生给忍住了,眼前随之浮起了生理性的潮湿水汽。
这一幕落到温子珩眼里,却成了难言的落寞与委屈。
青年心底随即一沉——昨晚自己的那番话,说得还是有些重了。
面前少女性情虽有些顽劣,可心底到底是少年心性,纯然又柔软。
昨日自己那番反应,怕是将她吓到了。
于是温子珩提议出声:“这样吧,老师的师舍就在附近,澄玉同学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前去歇息一会儿。”
李澄玉闻言刚想说‘不用’,却被青年给温声截下了。
温子珩微蹙着眉,清透柳眼里满是关切与身为师长的严肃认真。
“你这样,我会担心。”
那好吧。
李澄玉在心底耸了耸肩,这可是你说的。
既不用上课又能美美在下雨天睡懒觉,简直是双喜临门。
“多谢温善教。”
从温子珩那里拿到他师舍钥匙后,李澄玉直奔琴院。
一回生二回熟,没出五分钟,李澄玉便再次站在了温子珩屋中。
今时不同往日,李澄玉有足够的时间打量这间屋舍。
励璋书院遵循盛国律法,一向尊师重教。是以,书院内凡是任教的老师待遇都极好。
每人在琴院不仅有单独的一厅一室一卫,除却工资奖金外日常还有津贴拿,节假日带薪休假还包吃包住。
李澄玉本以为自己的寝舍条件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温子珩的师舍比她还要好上五分。
全屋铺得尽是枣红色的木地板,李澄玉鞋底沾了泥水,于是便换上了一旁客用的木屐。
木屐这玩意儿,踩在地板上咔哒咔哒响得清脆,李澄玉第一次穿,饶有兴趣地在厅中走了几圈,过了把瘾后才往屋深处走去。
温子珩的师舍打扫得相当洁净,可谓是一尘不染。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然而李澄玉却没瞧见花的踪影,应当是点过花味的燃香。
绕过一块写满了《兰亭序》的三折屏风,李澄玉终于来到了瞧上去是温子珩日常休憩睡觉的地方。
入目是张距地不超一尺的矮榻,矮榻上铺着张竹席,被褥什么的叠得整齐放在瓷枕一旁。
看得李澄玉是啧啧感叹,这下温子珩不仅说话像,就连某些生活习惯也像极了她那位高姓书法老师。
对方坚持每日四点半起床,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睡过的被子连同床铺都叠好,就像豆腐块那样。
别问李澄玉是怎么知道的,初三暑假时她曾有段时间借住过高老师家,被迫跟着对方叠了一个月‘豆腐块’。
高老师不会也穿来了吧——想到这个可能,李澄玉无声打了个哆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凡事不能自己吓自己。
李澄玉随即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