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盖房正逢黄道日,上梁恰遇紫微星……”回头看见曲有源站在大道上向这边望,打着手势招呼道:“来,二杆子,给整两句。过来过来,不帮工,耍耍嘴皮子凑个热闹。”曲有源正了正头顶黑色三块瓦折耳旧毡帽,喊一声:“给东家道喜了!”拄着榆木拐棍,走进院子,张口唱出一套《祝梁词》来:
天地开场好风光,福星高照降吉祥。金砖垫稳千秋业,宝柱顶起万年梁。
少者得志如兰桂,老者长寿比山岗,学者荣发青云上,仕者高升大鹏翔。
帮工们都夸喜嗑说得好,金书山也笑眯了眼。见曲有源转身要走,孟令春招呼道:“老曲二大爷,待会来吃饭,喝两盅……”曲有源回身摆摆手,笑道:“不啦,不啦。”
房架子上铺了椽子,用秫秸勒箔上泥。苫房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二十七,园子边的几丛蒲公英举着金黄的花朵,煞是乍眼。清新的空气中不时传来阵阵呢喃,几只紫燕时而在老屋东边几棵丝柳间穿梭,时而落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梳理羽毛。
房场上,小工们和泥吊泥抹泥、捆草铡草递草。一拃粗的草捆浸湿了,被陆续送到铡刀下切稍齐根。姚老美往刀口里续草捆,索良用力摁下铡刀。旁边的空地上,切得非常齐整的草捆摆了一大片。张嘎咕时而把草捆抛给大跳上的金书山,金书山再抛给蹲在卡杠上的曲三哨,曲三哨把一捆捆草打开,细心地顺斜坡泥面向上铺。
索良手把着铡刀,冲房前坡上的把头说:“哎,三欢,这草怎么样啊?”曲三哨一听问话,回答说:“这小叶樟草不错呀,粗细均匀,长短一致,既柔软还有韧性。”金四迷糊正与孟祥通给草捆浸水,接话说:“这是去年立秋前半个月打的。”曲三哨说:“苫房草就得立秋前打才好用,过了立秋草长成就不柔软没弹性了。我听说这草都是你们自己打的,还卖了不少钱是吧?”金四迷糊说:“是啊,这草是我们父子爷们一起打的,梱梱都两拃粗,去掉卖的三千多捆,还留够自家用的了。春子干活比山子还撒愣,去年打草时候,春子跟我们一样干,一点都不比我们男的少打。”金书山也美滋滋夸起媳妇来:“去年修西北大壕,我媳妇去装锹去,干到上大冻,挣了五百个工分,把口粮钱都挣出来了。脱土坯我媳妇跟我一组,拌秧就,搅泥胎,脱模子,一天脱一千块,等七天干透,码垛子,一样都不少干。”孟祥通说:“看我闺女多有志气,这一点随我。”贾大胆说笑:“你这是夸你闺女呢还是夸你自己呢?人家书山也不赖呆。”孟祥通眼睛笑成了缝,姚老美说:“这就叫,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着瓢切菜!”
闻老千帮着运草捆,说起把头的好话来:“这苫房可是硬头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三欢叔你嘴好活也好,是苫房好把头,在咱村目前超过你的几乎没有。”曲三哨呵呵呵笑了:“照这么说吧,齐檐子、抱房稍、拍房坡、拧房脊,都是要章程的功夫活,有了小拍子大拍子铁钎子,占檐拿稍就能弄齐整。都说人巧不如家什妙,但有了好工具也在人用。”他用小拍子拍着新铺的房草,拍得十分细作,“我这不是说大话,我苫房精雕细刻就像绣花一样,挺的年头多,保你十年二十年都不漏。”
“杀猪鼓肚皮——吹吧!”姚老美撇撇嘴,又往铡刀下续了一捆草。索良把铡刀按下去时听见曲三哨居高临下回了一句:“你这是进了棺材还顶嘴——死不服气呀!”姚老美嘻嘻一笑:“哎呀,东风吹,战鼓擂,吹牛皮,谁怕谁。”索良说:“记得那年铲地,一二队在抹斜地相遇,三欢和老美哨歇后语,老美愣没干过三欢。”
闻老千眼珠子一转转:“哎哎,打哈凑气呗,你俩今儿个再比试比试。”钱老牤跟着起哄:“对对对,整几段让我们也开开眼。”金四眼也说:“是啊,整哨嗑你俩都是能手,表演表演让我们学学。”曲三哨挥挥小拍子:“行啊,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