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提学就幽幽道:“同年你们也不是同一个考场。他考州试,你考漕试。”
一一解试实行分试制度,分为州试、漕试、太学试三种,太学试是专门考太学生的,漕试就是专门考现任官员子弟及五服以内的亲戚的,州试才是给普通学子考的。
这样能最有效避免师资上的不公。
不过也只限解试,到了省试就会不分考了。赵公麟的笑声一下子就停了。他咳嗽两声,又改为讪笑:“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这事了。”
于是,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士人的怒火诡异的消失了,脑海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我和憨憨计较什么呢?
进行挑拨的那人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戢兄你似乎也是去的漕试,如此我便放心了,你与陆安无利益冲突,确实不必介怀提学更看重陆安这事。”
若是一个愣头青,只怕听到这话就深觉自己被小看了,脑子一热就非要和陆安对上了,哪知戢仲漂听完后,十分赞同:“你说得对。”挑拨的人:“啊?”
戢仲漂慢悠悠地说:“我说,你刚才所有的话,都说得很对。”他和陆安的确没什么利益冲突,他日此人入朝,说不得还与他祖父、他父亲、他叔父同朝为官,他平白无故给戢氏竖敌作甚。戢仲雲眼尾一扫挑拨的人,笑道:“倒是这位兄台,观你之前的神态,想必你与那陆九郎都是考的州试,不论本经是否相同,最后排名必在一榜,就算要去制裁陆九郎,也该你去吧。”
挑拨的人尴尬地笑了笑,便知眼前这人不傻,不会去当那出头鸟了。想了又想,为了自己这次解试着想,一定要让陆安今年下不了场才行。于是精神一抖擞,竟是径直出声:“陆兄还是有罪之身,却四处参宴,实在过于看重名利了。”
陆安瞧他一限,谦逊地作了一揖:“多谢这位兄台提点。”这人没想到陆安竞然这么不经打,他一说,对方就退让了,顿时大喜。又装模作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陆兄改之便好。”要改之的陆兄再度虚心地说:“解试在即,在下如今还不确定要治何经,我观兄台是治《礼记》,不知兄台能否多指点在下几句?”这人下意识:“你怎么知道?”
陆安笑而不语。
一一当然是这个时候会站出来打她的,只有学《礼记》的啊。毕竞这是切身利益了。
见陆安没有回答,这人也没追问,只是也作出一副谦虚样子:“指点不敢当,我与九郎应当是互相交流学问罢了。”但他的演技不过关,比起陆安那浑然天成的谦逊且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真君子真谦逊的形象,这人的谦虚样子看得人简直刺挠到浑身发痒,很想打他一拳,让他别装了。
而后,陆安便很谦逊有礼地说:“所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在正心,在修身,而后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人教诲,字字珠玑,只陆某愚钝,不知该如何正心修身,但兄台治《礼记》颇有成效,想必早已身体力行圣人之言了。不知兄台可愿与陆某议一议这正心修身之道?”“噗……
座中四起压抑的笑声,声音不大,却刺得找茬这个人面红耳赤,咬牙恨齿,胳膊肉绷得紧紧,紧握的拳头都气到发抖:“陆安!你!”陆安担心地看着他:“兄台怎么了?可是突犯旧疾?我这儿有本《本草级目》,也是医书,兄台要不要买来看看?说不得能临时治一治?”这话一出,不论是房州知州还是房州通判,亦或者赵提学,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提学侧头轻声对房州通判道:“瞧这小子,年方十七,行事便已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外方内圆,软硬有道,日后必了不得啊。”房州通判含笑点头:“吾也是这般想。”
大佬们只是笑了一下,便止住了笑意,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只有站在赵提学身侧,不知是谁家子侄的俊青年听完后笑得前仰后合,十分肆意,完全不给被嘲讽的人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