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可怜(2 / 4)

林圣手所起,也没人知道六疾馆那些身染瘟疫的病人都被烧死在一场大火里。

上京枉死枯骨垒叠成山,贵人宴饮正酣。

奚叶攥紧手中艳丽蔷薇花揉搓,花瓣碎裂,迸发出粘腻花汁。

她松开手,细碎花瓣飘落,映着青翠叶子仿若下了一场花雨。

回廊慢慢响起脚步声。

奚叶微微弯唇,转过身,慢悠悠流连过室内的陈设,最后停在梳妆台上。

手指轻轻一动,台面摆着的缠枝莲纹折青瓶猛然坠地,“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室内炸开。

下一刻,奚叶身子歪了歪,撞向碎裂一地的锋利瓷片。

手腕划破血痕蜿蜒,整个人脆弱无依,仿佛马上就要融化消散。

奚叶转着手腕,刀刃划过的痕迹已被崭新的血痕盖住。

她坐在桌前,特意掀开衣袖,确保宋大夫一进来就能瞧见手腕上的宛然血痕。

脚步声停在门口,只听厚重漆门“吱呀”一声,有人迈入房间。

来人躬身询问,语气恭敬:“不知大小姐身子有何不适?”

奚叶抬起脸,泪光盈盈道:“晨起房内瓷瓶被打碎,我不小心撞在瓷片上,碰伤了手腕。”

宋林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蓄着长须,面目和善,闻言拎起药箱走到奚叶身旁。

血肉模糊的细白手臂映入眼帘,他呼吸重了一分,不动声色地打开药箱,拿出镊戢,正欲夹起嵌在血肉中的碎小瓷片时,却被她阻止。

他下意识抬头看着奚家大小姐。

裙裾垂地,鸦发如羽,侧颜如玉。

好美人。

只见这位容色如玉的大小姐对他微微一笑,声音又轻又淡,却似重锤砸在他心底:“宋大夫,血肉的味道是不是特别吸引人?”

宋林闻言面色顿时大变。

疾医宋氏,擅以活人血肉入引疗愈,因其阴鸷伤人,被名门医学世家排斥,多年碌碌无为,最后只能落脚上京一处狭小医馆。

好在一身高超医术并未被埋没,声名鹊起后坐镇京城老牌医馆回春堂,备受推崇。

宋林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旁人堂而皇之议论他对血肉的兴趣了。他停住动作,眼神迷惑,十分不解:“宋某不知您在说什么。”

许是料到了他会做此反应,奚叶害怕地一缩身子,尖叫道:“你身上有鬼!”

女子刺耳尖利的声音在室内摩擦,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趴在你肩头,她说,她说……”

“求求你不要割下我的肉……”

呕哑嘲哳的嗓音,就像被人骤然掐住脖颈一样。

宋林起了一身冷汗。

是了,他当初第一次亲以血肉入引的就是个五六岁的瘦弱小姑娘,跪在长街上卖身葬父,哭得十分凄惨。

他掏出十文钱买下了她。

然后……

宋林惊叫一声,跌落在地,连药箱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奚叶偏头往窗外看去,艳艳蔷薇花枝被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

重台蔷薇,岁岁凋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①

在乱葬岗长长久久的日子里,每一个亡魂都在痛哭生前的不公遭遇,新鬼旧鬼,时时哭诉,奚叶已经懒得再问为什么。

如同她的死亡,根本不必问为什么。

然而奚叶还记得那个小姑娘的名字,穗穗,取秋日丰收麦穗之意。

坟茔冰凉,穗穗很怕冷,常常靠在她的肩头,语气天真:“姐姐,为什么我只有一个骨架啊?”

小女孩困惑不已:“我看大家都有血肉,像越哥哥就很完整。”

傻穗穗,因为乱葬岗无主幽魂,保留的都是生前模样。

永远困在生前模样,活在混沌中不得解脱。

奚叶已不想再见到幽魂穗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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