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约而同地凑近画面,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远山如黛,用淡墨层层渲染,呈现出典型的“平远”之势,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山间的清风徐来;中景山石嶙峋,披麻皴与解索皴交替使用,每一笔都显得从容不迫;近处疏林掩映着几间茅屋,林木枝干虬曲有致,尽显“树分四歧”的空间感,整个画面布局疏密有度,气韵生动。
“妙啊!”杜明德忍不住赞叹,“这构图,进可观山川之壮美,退可品隐逸之清雅。”
陈阳也深深点头“董其昌说''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这幅画确实有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看这山石的轮廓线!”杜明德突然激动地指向画面左侧,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起笔藏锋,毫无做作之感,行笔如''屋漏痕''般自然流畅,转折处又见''折钗股''的力度,这种老辣的笔法,完全是董其昌晚年的笔法特征啊!”
陈阳点头赞同,目光专注地用放大镜追踪一条蜿蜒的山径“师傅说得对,你看这线条——”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柔中带刚,墨色由浓渐淡,笔锋转换不着痕迹,这需要极深的功力才能做到。尤其是这远山的渲染——”
他缓缓指向画面顶端,“淡墨晕染五次以上,层次分明却依然通透如玉,这种技法,非大家不能为。”
贾老板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嗯嗯”的赞同声。
杜明德又指向另一处“还有这里的留白处理,既不显空洞,又不觉拥挤,这就是董其昌常说的''计白当黑''之妙。”
陈阳继续补充“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幅画的墨色变化极为丰富——焦、浓、重、淡、清,五墨俱全,但过渡自然,绝无生硬之处。”
“是啊!”杜明德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这种墨色的层次感,现代人很难模仿出来。因为古代的墨锭和现代的墨汁,在质感上就有根本区别。”
贾老板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既兴奋又紧张,生怕哪句话会推翻之前的判断。
陈阳又仔细观察了画面的题跋部分“这题识的内容也很有意思——''冈岚屈曲径交加,新作茆堂窄亦佳。手种松杉皆老大,经年不踏县前街。''完全符合董其昌晚年隐居的心境。”
“对!”杜明德眼睛一亮,“董其昌晚年确实有过这种避世的想法,这首诗的意境与画面内容完美呼应。”
贾老板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两人的讲解在画面上游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一边专注地听着,一边情不自禁地默默点头,心中暗想这两位真是行家啊,说得头头是道,看来这画是真的有戏!
“这画中最妙的,我看还是这树木!”贾老板搓了搓手,指尖几乎要戳到画卷上那几株疏落的枯树,眼神里满是痴迷。
题跋、董玄宰印、三希堂印、宜子孙印
“董其昌画树,向来是''师造化''与''得心源''两手抓,''写生''与''写意''被他融合得恰到好处。你们瞧这儿——”贾老板指着其中一棵树的树干,“树干用中锋勾勒,线条凝劲有力,像是铁画银钩般直取要害;再看这枝丫,”
手指移向树干分出的小枝,“侧锋横扫,顿挫有力,墨色由浓入淡,层次分明。这枝梢处,啧啧,”他眯起眼睛,几乎贴到画卷上,“飞白的效果,简直妙不可言!”
陈阳顺着贾老板的手势看去,目光落在那几株树的枝梢上,忽然轻笑出声“可不是嘛,这飞白的效果,活脱脱就是书法里的''渴笔''笔意。”
他伸手点了点画面,指尖在枯瘦的树枝边缘轻轻划过,“董其昌晚年喜好用枯笔,这与他行草的笔意如出一辙。尤其这靠近茅屋的小树,”
陈阳俯下身,用放大镜仔细端详,“仅仅一笔,却能分出浓淡干湿,''墨分五彩''的奥妙,尽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