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绅富户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互相谦让着缓步走到台前。
三辞三让过后,到底还是由江连横来开场致辞。
各家报馆的记者连忙蜂拥上前,有人照相,有人摊开记事本,目光都汇聚在偌大的捐款箱附近。
“乡亲们,同胞们——”
江连横高声呼喊,紧接着语调陡转直下,忽然变得沉重沙哑:
“国难当头,值此民族存亡之际,沪上惨案,震惊寰宇,实令我辈痛心疾首!列强亡我之心不死,枪杀我等手足同胞,天人共愤,岂容姑且?今我辈若不自强,化耻辱为奋发之决心,只恐百年以后,再无华夏……”
开场白并没有很长,念叨了三两分钟后,便已迅速转回正题。
“沪上同胞蒙难,已有半月光景,而今举国响应,驰援沪上誓死力争,奉天为关外重镇,岂能袖手旁观,置同胞为难于不顾?江某不才,今与诸位仁人义士共同筹办后援会,集资支援沪上劳工,万望各位鼎力支持!”
现场没有掌声,大家都在等待后文。
等的是什么,江连横心知肚明,当即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汇票,走到募捐箱附近,亲手交给商会陈会长。
“一点绵薄之力,实在羞于启齿,全当是江某抛砖引玉吧!”
他是这么说的,陈会长可不敢怠慢,接过汇票,连忙高声宣告:
“奉天纵横保险公司,江连横江老板出资捐助:现洋两百元!”
“嗬——”
伴随着一阵惊呼,围观群众这才爆发出掌声喝彩。
现洋两百块,这就已经不少了。
捐款也有讲究,多了少了,总得顾及着旁人的面子,更不能随意“僭越”。
少帅以个人名义向沪上捐款,也就现洋两千块而已,而老张家的财富,就算放眼全国,那也是名列前茅。
更何况,江连横最近刚被省府强令认购了三十万公债。
虽说眼下奉票毛慌,但对江家而言,仍是很沉重的打击,值此关头,也实在不愿拿出更多了。
而且,远东各大城市集资援助的款项,大多也只有万八千元而已。
江连横过去也没少捐款,但诈捐居多,这次是动真格的,自然问心无愧。
记者正忙着速记、拍照,可想而知,明天的报纸上,必定又会看到不少关于江家的赞誉。
但此时此刻,江连横还得摆出一副惭愧的姿态。
“陈会长,可别这么喊,一人之力不如万人之力,钱多钱少,大家救国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只是带个头,还请诸公踊跃帮衬。”
说了几句场面话,前来捐款的劳工便渐渐行动起来。
众人排成一条长龙,逐次走到募捐箱附近,将筹得的捐款塞进箱内。
江连横作为后援会的组织者,每每有人捐款,自然鞠躬答谢。
王正南站在他身后,不时帮忙介绍各家工厂的情况。
“哥,这是奉天纺纱厂的人。”
“幸会,幸会!”江连横跟劳工握手,把姿态做足,笑着感谢道,“多谢劳工慷慨解囊!”
紧接着,便是奉天电灯厂、军械厂、被服厂、汽水厂……
王正南忽然眼前一亮,忙在江连横耳边低声道:“哥,印刷厂的人来了。”
江连横顺势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谈判过的印刷厂老孟。
“孟先生,多谢支持,家里都还好吧?”
“呃……都好,多谢江老板的关照!”
老孟有点不自然,心虚似的跟江连横握了握手,却不敢正面对视。
他已经尝到了为江家效力的甜头,如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尽管明面上没有归附,但实际却已经是半个江家的人了。
老孟走后,凉棚里又来了一位劳工。
此人面相四十奔五,肤色黝黑,体格壮实,手上有多年的冻疮,即便是在夏天,也能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