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好好核对一下,查缺补漏,把柜上有关洋商的投资股份全都统计出来。”
钱伯顺双手接过来,大略扫了几眼,似乎有些不解:“老爷,您这是……”
“我打算把家里跟洋商有关的股份全都卖了。”
“全都卖了?”
“对,而且要尽快出手,越快越好。”
“可是,这杂七杂八的,总共算下来有不少股份呢,一时间也未必能找到那么多下家呀!”
严格来说,苏家手里攥着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股份。
奉天不是沪上,华人想要投资洋商也不容易,往往需要通过买办之手,以“附股”形式参与华洋合资,也就是说,倘若没有门路,普通人根本无法直接投资洋商。
但洋货行情好,生意大多稳赚不赔,大家也都想跟着分一杯羹,于是便有“生银帖”、“一本万利帖”这类民间集资,把钱交给有门路的票号老板,再经买办之手,搭股合办。
这类股份没有交易平台,想要出手,就得有下家接手。
当然,倘若洋商反悔,想要收回华人股份,也可直接认购。
苏文棋已经打定了主意,当即吩咐道:“找不到下家就往下压价,宁肯吃点亏,也要把这些股份全都卖了,现在就开始办。”
钱伯顺不得不再次提醒道:“老爷,最近奉票可不值钱呐!”
“奉票贬值,所以才更容易出手。”
“那咱不是亏了么?”
“我算过了,肯定要亏一些,但不出手的话,恐怕只会亏得更多,到时候再看看汇价吧!”
苏文棋的神情相当坚定,这是他一整天估算出来的结果——立刻切断所有洋商投资,这对苏家而言,算是最优解。
钱伯顺并不怀疑苏文棋的判断,只是有点好奇。
“老爷,突然这么大的变动,是不是官银号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了?”
“不,这事儿跟奉天没关系。”
苏文棋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东三省公报》递给钱伯顺,“看吧,在第二版。”
报纸上的文字密密麻麻,黑黢黢的,有点脏,但仍有几处标题格外显眼。
沪上枪击劳工案持续发酵、劳资双方谈判破裂、华洋冲突继续升级……
东洋领事馆态度强硬,拒不赔偿,要求华界严惩涉事“暴徒”……
英吉利对沪上治安发生怀疑,要求立刻恢复经商环境,巡捕房“红头阿三”加强巡逻……
各厂劳工情绪激烈,各校学生争相声援……
无需照片佐证,仅凭报纸上这些只言片语,便可隐隐预感到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不过,这些新闻终究来自于千里之外的沪上,离奉天还很遥远,似乎并没有什么关联。
“老爷,您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钱伯顺低声提议道,“依我来看,咱们可以先出让一部分,然后再静观其变,毕竟咱当初为了弄这些洋商的股份,也没少时间精力……”
苏文棋断然回绝,却说:“你想静观其变,等奉天真出了变故,那就卖不出去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办就行了。而且,这桩枪击案我已经关注好几天了,总觉得跟先前那些不太一样。”
“好,那我先去总号查一查。”
钱伯顺不敢再有二话,拿着苏文棋给的清单,随即起身告退。
刚转过头,却见苏润站在书房门口,朝屋里喊了一声:“爸,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苏文棋皱了下眉,连忙问道:“你上哪儿去?”
“今天晚上青年会组织活动,看电影,完了有讨论会,我都跟同学说好了,先走了啊!”
“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不用,大家都说好了,溜达过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苏文棋追问道。
苏润的表情很不耐烦,摆摆手说:“唉,这我哪知道,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