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刘雁声。”来人恭恭敬敬地介绍道,“我东家是张将军多年前的故交,最近听说将军来了奉天,特地在八卦街摆了酒席款待,还请将军务必赏脸,成全我东家的这份地主之谊。”
张效坤听得有点糊涂,转头朝副官问道:“你们这两天进城了?”
“没有啊!”副官连忙解释说,“弟兄们都按照吩咐,老老实实在屋里,哪敢出去玩儿呀!”
“那就怪了,除了帅爷,俺也没见过谁呀!”张效坤抬了抬下巴,问,“你东家是谁啊?将军署的人?”
刘雁声笑了笑,说:“我东家姓江,江连横,不是军爷,也不是官差,只是个城里的生意人。”
“江连横?”
张效坤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却又愈发糊涂起来。
十年以来,他在关内走南闯北,结交过的权贵简直数不胜数,从京师总统,到青帮大亨,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冷不防还真没想起来有个姓江的故交在奉天经商。
这也难怪他贵人多忘事。
张效坤和江连横见面的次数本来就不多。
初次相识,两人还正当年少之际,一个在修筑铁路;一个在沿街乞讨。
十年以后,再次相逢,两人方才小有所成,一个身为华人商团长,意欲南下投机;一个了却江湖恩怨事,尚未开山立柜。
自从上次分别以后,又是将近十年岁月,两人已到盛年光景,一个沙场沉浮,再回奉天,正当迷茫落魄之时;一个收刀入鞘,稳坐龙头,恰逢春风得意之际。
前两次,张效坤帮了一把那位江老弟;这一次,江连横便也合该拉一把这位张大哥。
只是一时间恍惚,真有些想不起来这位故交了。
见张效坤的脸色有点尴尬,刘雁声便笑着说:“张将军,我来之前,东家特意跟我说过,他素来仰慕将军的诗文,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机会见面,但也有多次神交,想必将军肯定能有印象。”
这话一字一句地传进耳朵里,张效坤的嘴角便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终于变成爽朗豪迈的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是那个江老弟啊,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江老弟可是俺的知音呐!”张效坤一边说,一边转头朝吩咐道,“去,上楼给我备几件礼品,俺去跟江老弟叙叙旧。”
那副官的脸,顿时变成了茄子色,咬着耳根子,小声说:“将军,咱哪还有见面礼了,那两筐东西前几天不就送到将军署了么?”
“诶,俺和江老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礼不在贵,全在一份情上,去把俺那本诗集拿过来。”
“什么诗集?”
“啧,就是俺箱子里头那几本小册子!”
“啊?那几本小册子?咱来时在火车上蹲坑不是全用了么?”
“混账!”张效坤厉声骂道,“谁他妈让你们用的,俺枕头底下还有一本,赶紧给我拿下来!”
副官领命,急忙转身跑进公寓里头去拿诗集。
刘雁声在旁边吩咐弟兄们打开车门,旋即侧身恭迎道:“张将军,不如先上车等等?”
“好好好,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张效坤笑呵呵地钻进车厢,他乡遇故知,昨天晚上憋在心里的种种不快,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不多时,副官便带着诗集从公寓里跑出来。
其后,伴随着一阵“嘀嘀啵啵”的喇叭声,汽车缓缓朝着城西方向驶去。
在张效坤依稀的印象中,江连横的场子应当是在城内小西关,但汽车却载着他出了外郭门,直奔新开埠的城西南市场去了。
同哈埠道外滨江县一样,奉天南市场八卦街也有一趟“圈楼”,至少有二十几家娼馆聚集于此,其中最气派、最豪华、最上档次的一家,商号叫做——“松风竹韵”。
这本是薛应清的场子,但她当惯了甩手掌柜,而且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