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你们几个不听话的东西!让我过去,让我看一眼我的儿呀!”
老夫人心疼,姨太太心慌。
东厢房那边,几个姨太太也如惊弓之鸟一般,哭天抹泪。
“国屏怎么了?国屏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
“别骗我!我刚才都听见动静了,不是他出事儿,还能是谁?”
“伱们去跟大姐说,我能受了,不管啥样,你们得让我看一眼呐!”
一时间,纷纷乱乱;真可谓,一地鸡毛。
家族无论大小,下至七八口人的农家小院,上至百十号人的名门望族,饥寒困苦也好,金玉满堂也罢,只要能称之为家族,其实全系于一人之生死。
家族当中,总要有一根顶梁柱,非得有能压服众人的本事,将男女老少,攒成一股绳,只要这人还在,家族就在,一旦这人没了,再大的家族,也会顷刻间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白宝臣死后,顶梁柱塌下来,甭管白家还有多少人手,这家,就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在白雨晴和白国屏姐弟二人共同支撑下,这家,还能勉强维系。
如今弟弟死了,白雨晴孤掌难鸣。
别看眼下一家老小哭得稀里哗啦,可她已经在冥冥之中有所预见——丧事过后,老爹的几房姨太太、国屏的几房姨太太、连同她自己的姊妹,必定会吵着拆家散伙,争相去分割家产。
尽管平日里和睦美满,实则反目成仇也只在旦夕之间!
白家——完了!
支开众人以后,白雨晴颓然而立,怔怔地看着弟弟的头颅,只等那四下无人之时,方才流下眼泪。
她身形本就有些瘦弱,打小又缠了足,眼下寒风飞雪中又只穿着一件单衣,更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身后的吵闹声虽然很远,但又很真切。
沉默了许久,白雨晴才叫来一个下人,让他去叫管家储良生和翻译董绍德过来,随后又稍稍酝酿了一下,站在板凳上,将弟弟的人头从房梁上摘下来,捧在怀里,去寻白布。
白家老小,都聚在中庭的院子里,撕扯在一处。
这时候,当然没有人注意到,正房的屋脊上,竟匆匆掠过两个人影,翻墙越窗,堪称如履平地。
…………
这场乱哄哄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上午才渐渐消停下来。
白雨晴既要忙活着安抚家眷,又要忙活着预备弟弟的后事,间或还要思索白家未来的走向和对策。
这么一通下来,就算是神仙也顶不住。
白雨晴身心俱疲,在屋里枯坐着等待。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方才不小心着凉,竟开始头疼脑热起来,忽地哀思老爹,心中不免感慨:爹呀,这么大的一个家,你是怎么撑起来的?
如今,少姑奶奶身边只剩下三四个能打的崽子,此刻也人心惶惶,总是时不时互相张望,似乎已经出现动摇。
白雨晴见状,只好勉强振作起精神,昧着良心安慰道:“不用担心,往后,咱们白家不会再动手了,你们只管好好干,我爹在时,你们该有的,还会有!”
这点钱,白家还出得起。
“而且,别忘了,‘海老鸮’的三妹,‘串儿红’还在东洋那边,江小道想救他大姑,还得靠咱们说话,只要这一点不变,咱们就还有的谈。”
没想到,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董绍德冲进屋内,连门都没关,肩上的雪也没掸一掸,三五步便来到白雨晴座前,低声疾道:“少姑奶奶,有、有个事儿——东洋的‘黑帽子’好像、好像准备把‘串儿红’放了!”
“你说啥?”
白雨晴不顾病体,腾地窜起身来,直问:“为啥?是不是周云甫托人使钱,把‘串儿红’整出去了?你快去跟三浦先生说,无论周云甫出多少钱,我们白家出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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