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中没有这玩意儿。”
波尔活动了一下脖颈,“到了大明后,你可知我是何感受?娘的!我觉着自己从一个兽类横行的丛林,来到了仙境。这里的人彬彬有礼,客气中让你觉着有距离,不远不近,让人倍感舒适。”
新安巷若是谁家有事儿,街坊们都会伸出援手。伯府也是如此,李恬闻讯后,便会令人去帮衬一把。
但这帮衬很有分寸,绝不是大包大揽。
比如说街坊们送十钱,那么伯府最多送三十钱。
多一些,但不至于多到离谱。不是给不起,也不是吝啬,波尔觉得这是伯府放下身段,表示和街坊们并无高下之分的意思。
“在里斯本,尊卑分明。”波尔说。
“你往日时常念叨有朝一日要衣锦还乡,如今可还有这等念头?”
“有。不过……伯爷说想去西边看看,我会作为随从前去。希望到时候随行的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舰队。”
护卫看了他一眼,火光中,波尔的眸子很亮。
当初他来到伯府时,姿态卑微,眼中死寂沉沉。
此刻,那双眸子里仿佛有无限生机在孕育着。
周望进了大堂,林夕正在说话。
“……北城那边一旦被席卷,整个杭州城就会哗然。本官以为,当马上派出骑兵增援。”
“见过长威伯。”
周望拱手。
蒋庆之淡淡的道:“无需骑兵。”
“那……”林夕一怔,突然苦笑。
是了。
我还没做出决断。
上次蒋庆之让他回去仔细想想,想想自己为何为官。
——是儒家重要,还是这个天下更重要。
林夕退到一边,想到了当年束发受教时先生的话。
——我辈当以天下为己任!
天下!
林夕缓缓咀嚼着这个词。
天下是什么?
是万民!
是疆域!
是土地河流,是高山大海,是每个人的温饱……
是军队,是水师……
这一切融合成了这个天下。
是什么在中间起了融合的作用?
道!
不!
是人心!
当人心聚拢在一起,每个人都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儿,这个天下才能成为天下。
人心一散,天下就乱。
当下难道不就是人心散乱吗?
为何散乱?
是新政搅乱了人心?
不!
原先的天下就已经处于危机之中。
新政的目的……
林夕扪心自问,新政好不好?
他有些茫然抬头看着蒋庆之。
蒋庆之吸了口药烟,仿佛在等着什么。
他嘴角微微翘起,那种自信的味儿,让林夕不禁叹息。
陛下和蒋庆之为何行新政?
不就是为了聚拢人心吗?
人心重新聚拢了,这个天下才能焕然一新。
那么当下乱的是谁?
是士大夫,是……儒家。
他们为何乱?
只因被新政割了肉。
该割吗?
不该吗?
林夕脑子里两个声音在争执着。
“差不多了吧?”唐顺之问道。
蒋庆之点头,“总得让客人得意一番才是。”
徐渭笑道:“就在那些倭寇得意洋洋之际,突然发现事儿不对,想来会很有趣。”
北城,倭寇们嘶吼着冲向前方。
“别管两边,往前冲,越快越好。”佐佐千木喊道。
他必须要尽快制造混乱,规模越大越好,否则一旦给蒋庆之反应过来的时间……
将领先前说了,城中有蒋庆之随行的一千骑。那一千骑一旦出动,天神,骑兵对步卒,结果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