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起一圈红色的消声罩,要把笑压扁。
莉赛莉雅收拢哀丝,哀丝末端的四面小脸一齐闭眼,试图把“笑场”改回“静场”。
黄衣没有阻拦。它只是把指尖停在纸上方,不再划。
一旦它不动,所有人都不敢先动。
因为在“剧场律”里,谁先动作,谁就背台词。
笑声尚在城中回荡,忽然象被人从喉咙里轻轻按住了“停”。
莉赛莉雅抬眸,未动身,薄唇开启。
没有伴奏,没有鼓点。一人的清唱,像从雾里递出的一根冰冷的针。
第一句落下时,哀丝一齐轻颤,宛如万弦同鸣;
第二句接上,血月瀑面上浮起一圈圈细碎的纹,象极冷的手在抚平水。
黄衣之王的衣褶里风声缓了一瞬,剧场灯光仿佛被一层薄幕裹住——喜剧被合上,场记翻到“挽歌”页。
她唱的不是人能懂的词。
像“言”的骨头被抽走,剩下纯粹的情绪——
“你的名字很轻,像灰。”
“你的梦没有主人。”
“你的路在白纸上,白纸没有方向。”
每一个音节都象一粒寒霜,落在肺叶、落在脊椎、落在握拳的指关节上,把力量一点点熄灭。
城里的人先后停下了笑,他们没有吵闹,也没有呼喊,只是安静地坐下或跪下,像回到某个从未真正离开的夜晚。
连血骑士的枪尖也慢慢垂落,盔甲里的心跳声变得很远。
司命的耳中,黄衣的“纸页翻动”一种重量压了上来——
不是恐惧,是彻骨的无意义。
他眼前的光换了色。剧本页在指尖发凉。
下一瞬,幻觉从“歌”的缝隙里推开一道门——赌场。
桌面是黑的,象刚擦过油。
荷官戴白手套,四张脸迭在一起:悲伤、温柔、冷静、疲倦;她递牌的动作极稳,象在给病人盖被。
司命低头,看自己的手牌——永远是最小的组:七、三、二、九,花色散乱。
对面的手牌没翻,他却知道答案:总是最好,整副牌为对手缺省了最亮的那条路。
他试着加注,筹码像被歌声熔化,化成一摊温热的蜡。
他想数概率,概率的刻度忽然变形为对手的侧影;他要调动命运丝,丝在指尖松了一线,像被谁温柔地按回去。
——“放下吧,司命。”
清唱并不高,却象从耳后向里慢慢拧。
“希望太吵。”
“来,做我的安静的一页。”
黄衣之王站在他身侧,兜帽里的星空缓速旋转;可旋律将星点一颗颗吹暗,象有人将夜空一枚枚摘去。
剧场律没有消失,却象被盖上棉被。
舞台上无灯,无景,只有一束白落在莉赛莉雅的眉骨与指尖。
司命抬手,扑克牌轻轻一响,又垂落。
他看见自己每一次下注,都在输向同一个答案。
他想笑一声,喉间只出了一口白气。
远处,雷克斯的命运之茧安静起伏,像冬夜里一盏不敢惊动人的小火。
近处,哀丝末端的四面小脸一齐闭眼,将城里最后的响动收束进一口无底的静。
司命的肩微微一沉。命运丝线在袖中松了一分。
他侧脸望向王宫门洞里那点更暗的黑,象在赌桌上准备推开自己的筹码——弃牌。
歌声还在向深处落。
他脚下的影子轻轻后退了半寸,试图自作主张地认输。
“当挽歌接管舞台,所有押注都输向同一个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