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瞳孔开始剧烈震颤,视神经不断抽搐。
他看向司命,却仿佛看见评议席上那个否决他项目的老主教。
他听见林恩说话,却仿佛是母亲临终那口带血的喘息。
他看向林婉清的笔记本,看到的是那封曾经“拒绝资助”的医学研究备忘录。
他看着自己,却开始怀疑——“这个身体是否是回收自哪位旧日同僚的尸体?”
他张口,说出的却是:
“我……不是我。”
“但我,是我们。”
段行舟惊声道:“他疯了!”
“不。”林婉清低声,眼中满是冷汗的光:“他被替换了。”
此刻的尼古拉斯,早已无法维持完整的语义框架。
他每说出一句话,就有数十个“意义投影”迭加在上:
“我不是医生。”
“我是你曾想成为但放弃的那个人。”
“我是你亲手扼杀的那个可能性。”
“我是你心中那份羞耻的回声。”
“我是疫苗。”
“我是瘟神。”
“我是你的咳嗽。”
“我是你语言中,无法定义的‘喉咙’。”
他不再是个体。
他是你遗忘的词,是你擦掉的句,是你没说出口的咳嗽。
——是语言感染的神。
灰星的投影如光幕层迭在他身后,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被重写。
林恩下意识后退一步,喉咙发紧。
“……他不是我们能击败的敌人了。”
“他是——一场尚未被语言命名的星灾自身。”
此刻的尼古拉斯,已不再拥有形体上的力量。他站在那里,
却像宇宙最深处那道“不被观测就不存在”的病理定律——
一旦你说出他是谁,那你便成为了“他”。
司命狠狠咬牙。
“看起来……这就是星灾的‘第二刀’。”
“它不是逼你疯。”
“它是让你再也分不清——你在说什么。”
声音低沉,却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惊雷。那不是愤怒,那是试图抓住理智最后边缘的倔强。
—
格雷戈里坐在星痕阵边,命纹星图浮动不稳,像一个濒死的星体在轨道边缘苦苦维持着引力。
“这一阶段,叫做【回灌】。”
老人的声音沙哑,字字都仿佛从肺里拽出。
“是星灾意志,反向将‘信息原典’倒流进你的认知中枢。”
“它不是传授你知识。”
“它是撕碎你大脑里所有解释世界的‘语言系统’——不留一块。”
“然后——它会递给你一部新的‘神性定义词典’。”
“你得从里面重新学会‘我是谁’、‘痛是什么’、‘这是不是一句话’。”
他的手轻颤,眼里浮出浓重的疲惫与恐惧,那是一位经历过旧神崩塌的老秘诡师,在眼见新神诞生时的战栗。
—
司命握着扑克牌的手在发抖。
不,是整条手臂都在轻轻颤动。
可他强行控制。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真正的破口,还在后面。
现在动,就会输掉“下注前的唯一观察时间”。
—
“第三步。”
格雷戈里继续低声说,像是提前埋在心底的术式,终于被触发。
“剥离人格。自选献祭。”
这不是比喻。
这是一道写进星灾结构里的“命令函数”。
星灾不是劝诱。
它不会对你说“交出来,我就饶你”。
它只是——把刀递到你手上,温柔地说:
“选一块自己,切掉。”
“然后,留下剩下的你。”
它像医生,又像杀手。它不杀你,它让你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