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
顾宁熙垂下眼帘,眼角余光还发现自己穿反了鞋履。
这等失礼模样,陆憬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提醒他道:“已经午时了。”
顾宁熙下意识去看外间天色,依稀记得他们今日是午时中动身。
险些拖慢了行程,顾宁熙懊恼道:“臣这便来。”
昨夜她睡得太晚,又没有留人守夜,甚至忘了交代吟月及时叫醒她。
她还要洗漱更衣,见元乐只是睡过了头没有大碍,陆憬便先一步回了自己对门的房中。
顾宁熙很快合上房门,背抵木门站了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她摇动铜铃,让吟月送洗漱的热水来。
她去看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墨发大半垂在身前。还好她这几夜留了不解束胸的习惯,否则麻烦更甚。
顾宁熙没有再耽搁时辰,先去榻旁更衣。昨夜换下的衣物就悬于屏风上,那是昭王借给她的衣衫。顾宁熙的箱笼已经顺利寻回,她思忖片刻,这身衣裳还是先带回宣平侯府,等浆洗干净再归还昭王殿下。
等了有一会儿,顾宁熙已换完衣物,吟月方端了铜盆在外叩门。
“你方才去何处了?”
吟月惴惴的:“奴婢……奴婢去向旬大哥道谢了。”
她不敢在主子面前扯谎,耽误了当差,她自知有错。
顾宁熙鞠了一捧清水,看吟月不安的模样,没有苛责:“出门在外,日后若是我没有交代,也得在辰时前唤醒我。”
她的卧房,没有她的吩咐,顾府跟来的两名小厮一向是不能靠近的。
“是,顾大人。”
顾宁熙拧了帕子,原本还想再提几句,但铜盆中水珠溅起时,她蓦地回想起梦中的情景。
在梦中时她便隐隐约约觉得熟悉,现下想来,那应该是在骊山猎场。草木枯黄,王公大臣都在,所以是秋猎时。
三年一度的秋猎,最早也应该是明年。或许为庆贺昭王殿下得胜还朝,秋猎提前一年犹未可知。
走下木梯时,顾宁熙脑中仍在思索刺客之事。
一楼堂中单给她留出了些饭菜,闷在灶上仍是温热的。
等用过午膳,不多时队伍收整完毕重新启程,去往北寿山。
……
北寿山区得天独厚,此地东、西、北三面皆有群山环抱,溪河纵横,水源清澈且流动不息,草木繁盛。在礼部选定的三处风水宝地中,陛下最后择北寿山为大晋皇陵所在。
群峰叠翠,积云峰下正在兴修陛下的庆陵。懿文皇后的陵寝在帝陵右侧,左边那处空旷地界则是留待姚皇后百年,两座后陵并立。
他们到皇陵那日正是四月初一,礼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初五那日元后的祭祀典礼。
顾宁熙跟随昭王殿下,先一同拜谒了高祖的定陵。
陆氏一门本为河西望族,时值梁末昏君当道,狼烟四起,天下大乱。高祖聚拢起人马毅然起兵,四处南征北战,陆氏一族逐渐在各路诸侯中崭露头角。高祖创业半,于行军途中病逝,为子孙留下了可靠基业。当今陛下承父遗志,继续征战天下,称帝后改国号为晋,追谥父亲为景皇帝,庙号高祖,移葬定陵。
顾氏一族追随高祖起事,为大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顾宁熙的祖父与高祖交情匪浅,陛下恩旨,祖父百年后可陪葬定陵,这是顾氏一门的无上荣耀。
昭王殿下提前三日便开始沐浴斋戒。这三日里,顾宁熙也记得自己此行的职责,检查了皇陵几处工事,如实记录在案。
落日西沉,青山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宛如添上了浓墨画彩。
“顾大人在这里发什么愣?”谢谦无意中撞见,瞧顾大人已经望那峰峦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宁熙也说不出为何,她的声音有些轻,是在回答谢谦,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那里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