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姑娘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堵。
“人"”吗……
那头的工匠已完成了书丹的步骤,一个个人名用浸润了朱砂染料的笔细致地写在这块人民纪念碑上,像是一行行的鲜血。现在正有工匠拿起雕刻的工具,将它遵照着笔画雕凿。扑簌簌的石粉随着工具的推敲起落而被震开,经风一吹,便飞扬在了空中,留下石碑上出现的一个个字样。
竟让人无端觉得,这河边长风吹起的,何止是石碑上的石屑,也是洛阳百姓心上的尘土。
她有些想要张口发问,若是陛下将这句话对外说出,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人定胜天的道理,对于皇权来说,是不是一种根本性的破坏。会不会让一部分人觉得,这皇帝也不是非她不可,反而会给她带来额外的麻烦。但有一个答案又已在顷刻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若是王神爱在意这个的话,就不会选择将洛阳守卫战的战功分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也不会有天幕之上,她一手操纵着天师道起义军,变成一把扎向权贵的利刃,更不会有那一句“天街踏尽公卿骨"!那些人可是居于海岛,被她传授了预备造反的技巧啊……又怎么知道,不会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来造她的反呢?
不,不必在意这些的。
就算陛下这样说了,她此刻也依然没觉得,陛下身上的光环有半分削减,反而更觉得,她们先前的抗争应战,简直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因为她们等来的,是一个将她们视为“人”的领袖。“你说我这算不算在偷懒?"王神爱忽然促狭一笑。“……响?“"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何陛下会说出这一句来。“不是吗?"王神爱道,“人定胜天,也就是说,哪怕洛阳已不复早年间的都城景象,变成了一片废墟,依靠着群众的人力也能把它重建起来。虽然从关中到河南一带都是旱蝗高发地带,这几年间的收成堪忧,依靠人力也能重新开凿水渠,引河灌溉,将土地重新翻整起来。这片已成荒土不见绿植的邮山,也能重新遍布树木。”
…啊。”
这好难啊,听起来都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挺好用的口号,是不是?"王神爱问道。“陛下不必这样自谦。“她先前的语塞很快被吞咽了回去,将话说出了口,“先前我们守洛阳的时候,也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最终的结果又证明,当有信念的时候,不可也会变成可行。重建洛阳听来艰难,但是现在已不必怀疑能不能等到王师支援,声音能不能传入您的耳中,好像又没有那么难了。她越说越是目光炯炯,也并未发现,她此刻的目光像极了一个时候,正是她先前弯弓搭箭,射死公孙兰的那一刻!
这份信念,也已作为洛阳百姓的代表,呈现在了王神爱的面前。她脸上用于缓和神色的笑容已稍稍收敛了几分,眉眼间只剩了作为把持大局之人的端正,“要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要让洛阳重回繁华,依然道阻且长,要让天下重归一统,让各方安定,不是夺回洛阳扭转局面就够了的。就算如此,你们也愿意与我同行?”
工匠有节奏的雕刻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心口。一个声音也吐字清晰地从面前这位守卫洛阳的功臣口中发出,“我想为陛下的这句话,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洛阳百姓多不识字,生下的孩子在这战乱之中不易存活,便大多只留个序齿,或是起一个贱名好养活。
“我姓陈,原本叫陈三娘,但现在一一我想取个名字,叫陈希。”希望的希。
既是人定胜天,总能看到新的希望。
这不仅仅是她的答案。
当陛下选择舍弃过往的规则,向她们这些“人民"伸出手来的时候,就该当得到更多的声音给出这样的答案。
不过现在当先抵达她面前的,除了陈希的回复,还有一个声音。“陛下,前线有变一一”
一匹快马自北方疾驰而来。
陈希连忙退到了一边,让这位信使在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