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及。满轻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放下水碗:“我们逃亡这一路,累死了两匹马,未曾停歇。这一途要去往的是江南,听闻你做甜汤的手艺极好,那里的人喜甜,想必以你的手艺,会吃香很多。”
“很抱歉自作主张了,但是江南气候适宜,也适合你养身子,其他的,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能去哪。”
谢别安轻轻地摇了摇头,比划道:没关系,这样很好。满轻想了想,又道:“摄政……不,孟寒初已经登基,正在全天下布贴昭告寻找你,我想,我们要小心一些。”
江南地界先前并不属于孟寒初管辖,满轻在这边有熟人,打点好了一切,就等他们入城。满轻只说自己带着亲戚过来投奔,并未多说谢别安的身份,加上车夫是信得过的人,他们入城十分顺利,并未有任何波澜,当夜便在客栈中住了下来。
第二日,满轻找来了医者,为谢别安看诊。城墙极高,谢别安身子又积累得太弱,跳下来时内脏也受到了损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但只要往后不遇惊扰,用上些补药,便这么好生调养歇息着,还能稍微再延几年寿命。谢别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之后的几年,自己安生地活着,远离高居在京城的孟寒初,住在这江南小镇之中,便也足矣。他们二人的身份再一次天差地别,却再也碰不见了。医者收拾着药箱,刚要抬脚离开时,满轻唤住了他,有些踌躇地开口道:“麻烦您…再看一看,他的嗓子,是否还有治愈的可能?”谢别安朝着满轻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能够多活几年已然是奢望,还要治好他的哑疾,这简直是难上加难。然而医者询问了一些信息,满轻逐字逐句地依照谢别安的手势翻译,他顿了顿,思忖片刻,开口道:“若是后天的,倒有可能治愈。我这有一味偏方,就是药材难寻。你若能够寻得,每日喂上,再辅以些训练,想必时日长了些,兴许还是能够开口说话的。”谢别安的睫毛扑闪着,与满轻的眼神撞上,二人眼中的情绪不言而喻地欢喜。谢别安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够再开口说话,也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哑疾。满轻是第一个。
医者走后,满轻坐在床沿,握着谢别安的手,小声地说道:“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你放心睡吧。”
在满轻那灼热的掌心之间,谢别安心底蔓延出一股别样的滋味,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无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情意,又或者是心心中某个角落还残存着丝丝麻木疼痛的感觉,让他轻轻地把手从满轻合拢的掌中抽出,满轻心中倏忽空落落的,抬头望向窗外的残月。
是他心甘情愿。
承明殿中,孟寒初面前跪了一列的画师,战战兢兢地低着脑袋。他们眼前是无数撕毁的画卷,每一幅上面都描绘着不同形态的人形,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个人形和谢别安有七八分相似,却总是不得神韵。也无外乎如此。这是孟寒初登基之后,宫中从外边新搜罗的民间颇负盛名的画师,没有一个人见过谢别安真正长得什么模样,全凭孟寒初口中描述,能画成这样已经实属上乘,却还是不能让孟寒初满意。“不是、不是,都不是!"孟寒初抬脚踹翻了作画的案台,墨汁泼洒在撕毁的绘卷上,恰巧沾湿了谢别安的眉眼。他又俯下身子来拾起那片碎画,抬袖着魔了一般不停地想要将那点墨汁擦去,似乎这样就能让谢别安的模样显现出来,越描越黑,逐渐将整张脸都埋没在墨汁之下,只留下停在颊侧一双清瘦的手。孟寒初定定地看着那幅碎画,又忽而痴痴地笑了起来,口中不住地念叨着:“别安……别安。”
画师们面面相觑,眼中都不约而同地传递着同一个讯息:这位帝王,莫不是已经疯了?
“重新画。"孟寒初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内侍们慌忙把翻倒的案台重新搬起来,将新的画纸从笼中取出平铺在案台上,画师们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执笔,心里默念着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