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办晚会吗？”
马特包扎的手顿了顿，突然扯开嗓子：“tmd！对啊，去把我买的酒搬出来！”这个温和的团队翻译第一次爆粗口。
女人们翻出豁口的锡杯，男人踢开碍事的空罐头，音乐家用鞋跟敲起鼓点拍打着蒙尘的酒桶——看来他不需要乐器也能做的很好。
“他问你是要用莉特的披肩当餐巾吗？”陆羽替它翻译。
三个月的毒日头、烂泥滩和带血的缰绳，此刻都泡在这口辛辣的酒里。
笑声突然拔高到荒谬的程度，有人开始唱《老丹塔克》，跑调的歌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鸮。
月光正顺着树冠的裂缝淌下来，仿佛天上也有条亚马逊河。
陆羽接过她邀请的手，切蕾娜拽着陆羽的手腕冲进人群，他踉跄半步，突然发现自己的靴子正踩在巨杉的倒影上。
但切蕾娜在笑。她转圈时裙摆扫过地面，卷起的草屑混着未灭的灰烬飞旋，如同一场微型风暴。
马丁依旧靠着拴马桩。但当蕾娜旋身掠过他面前时，少年突然伸手将莉特的披肩甩上肩头。
露娜打了个响鼻。越来越多的拓荒者从黑暗里冒出来，带着断弦的提琴和豁嘴的陶笛。
陆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停止颤抖。
布鲁斯正被三个孩子围在一起逗乐，马丁在教音乐家用披肩打水手结，马特醉倒在劈开的橡木桶边，鼾声比鼓点还响。
篝火晚会的灰烬还没凉透，马特已经带人清点出所有能用的铁钉。
陆羽正在给露娜补蹄铁。
巨杉的阴影缩短到正午时分，拓荒队在新插的木桩旁围成半圆。
切蕾娜用猎刀削平最后一截栅栏尖刺，抬头时正看见陆羽给露娜收紧肚带。
陆羽的缰绳顿了顿。他望向正在挖洞的布鲁斯——这家伙刚刚说看到了兔子。
切蕾娜笑起来，左手的黑布条随风拍打刀柄：“我还记得刚渡河的时候跪在地上求你帮我。”
马丁牵着牛群走近，莉特的披肩系在他鞍头，靛蓝色羊毛上沾满俄勒冈特有的朱红色火山灰，远看如凝固的血浪。
陆羽扔给他一包铅弹：“别被麦克洛林的捕兽夹啃了腿。”
陆羽翻身上马。晨雾正从山上的雪线爬下来，冷杉林在雾气里扭曲成模糊的灰绿色巨浪。
“走了，布鲁斯。”
鞍囊里藏着一小袋威廉镇的土，切蕾娜塞进去时说过：“亥比亚的土地养得活羽扇豆，总也养得活你的枪。”
威廉镇的炊烟缩成地平线上的灰点时，陆羽勒马回望。
他掏出黄铜怀表——这是当初讨好艾琳时顺带买的，表盖刻着陆羽和布鲁斯的图片——还有四小时落日。足够穿过响尾蛇谷，到蓝峰隘口扎营。
陆羽抽出温彻斯特1873，但狼嚎里混进了金属刮擦声。
这不是野狼，是麦克洛林公司驯化的灰犬。
布鲁斯还没回答，露娜先打出了不屑的响鼻。
子弹擦过左耳时，他闻到了掺松脂的枪油味——只有公司猎队会这么保养武器。
“新移民？”疤脸猎手用枪管顶了顶帽檐，“这山头的活物都归麦克洛林老爷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