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岔子,总有种脚不沾地的虚浮感。
桌上是晚些时候将被呈上宫宴的吃食,熊昶派人做了一份提前送来雀台,拉着她一起享用。
因怜妫身份有异,他不能把她带到宫宴上,只能这样做暗示她在他心心里足以同席天下的位置,哪怕当事人对此毫不在意。穿着隆重赤红礼服的熊昶没戴冠冕,热络为她布菜的样子全不似掌握一方生死的君王。
见她不动筷,熊昶眼眸一暗,耐心询问道,“不喜欢吗?”阿怜怕露了马脚没敢看他,随口道,“我没胃口。”熊昶却立马紧张起来,隐晦的目光看向她藏在柔软衣裙下的小腹,“是哪里不舒服?”
自那次落水高烧后,熊昶便格外担心她的身体,阿怜已经习以为常,她摇摇头,“没有,就是不想吃。”
“那就不吃”,熊昶拉起她的手往里走。
他最近总在想,如果他早点遇见她,如果当初陈国把她送来楚国而不是送去更加遥远的秦国,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不,不,他们还远不到结局的时候。
今夜的思绪似乎格外翻涌,明知她会冷脸,熊昶还是痴痴地问,“过了今年春岁,能否令往事翻篇,你我重新开始?”哪些往事?
秦国的事,还是陈国的事?
阿怜不觉得他有资格劝她放下这些,低着头眼睫颤动,沉默不语。熊昶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妄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眉眼中寻找哪怕一点的可能,急道,“阿怜你信我,我绝不会比嬴煦差上半分”脱口而出的名字轻易刺伤了阿怜长出坚硬外壳的心,羞愧和随之演变而来的自厌席卷了她。
她脱开下巴上的钳制踉跄后退几步,被熊昶追着抱进怀里安抚,“好,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我会早些回来陪你”熊昶背过身去似在悄悄抹泪,他不舍地将她抱了又抱,三步一回头地走出殿门,带着等候在外的侍从们离开雀台,向款待燕国使臣的章台宫去。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和景失了颜色,宫宴尚未开始,他便已经在期待回到雀台抱她入眠了。
章台宫,穿着赤红掺金礼服的楚王昶携同楚王后坐上首。座下左右依次为众夫人及其子嗣,楚国朝廷重臣及远道而来的燕国使臣。楚王后之子公子珺独坐一桌,他位于楚臣与燕臣之间,与两方把酒言欢,举手投足之间多有楚王昶年轻时的影子。
开场奏乐后,燕使臣奉上结盟之礼,与楚王昶交换燕楚结盟的信物。而后便是精心准备的楚国舞乐和各类吃食,于楚王昶而言是千篇一律,于长居北地的燕国使臣而言,却是眼花缭乱迷人眼,看得尽兴不已,连连叫好。“巫大人,珺自饮一杯!"公子珺左边坐着的正是巫阖,巫阖本该坐得更靠近御前,可应公子珺要求,他被特意安排在此处。公子珺回宫后听荣葳说起结盟巫阖时惊诧不已,出使前他对这位智多如妖的客卿印象深刻,虽不知母后是如何与他达成协议的,却抓紧了这个机会来招投他,以便他将来为自己所用。
如今天下动荡,有志向有才干的客卿皆是四海为家,只追随其认可的君主,以期施展拳脚,青史留名。
说句大不敬的话,等父王一死,巫阖不一定会选择继续留在楚国。这也是他在宫宴上对巫阖如此热情的原因,他已经敬了巫阖数杯酒,在他面前与燕国使臣谈笑风生,以彰显出使燕国的功劳。巫阖面容带笑,双手并拢向前举杯,收回时却将酒水全都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宴席刚到一半,有个脸色惨白的小侍连滚带爬地从侧门进来,在笑意盈盈的总管耳旁低语几句,总管的脸上便也换上如出一辙的白。“此事确定为真?"总管的眼珠止不住地乱颤,阴柔的嗓音已然抖动起来。“千真万确!”
“都去救了吗?”
“都去了,人还没出来”
总管抖着腿犹豫半响,终是叹了一声,俯低身子迅速朝着座上眼露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