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街头有浮滑士人暗地里称她为女相。说她任的是总领政务,辅佐之职。”
黄逖说到这里,并不以为意,“此女要真是个男子,被大帅视为心腹托付政事,倒是你我大患。但她一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既无亲族兄弟,更无得力掾属。女相之称,不过街头戏语,不足为虑。”郭宗令点头,倒想到另一件事,道:“舅父,这女相之称,不是大逆之词吗?这帮士人还真不知天高地厚。此地虽是苍梧,然而平都城中还有个女帝。苍梧没有帝,哪来的相?可恨天底下就是读书的最会嚼舌根!”黄逖却笑了笑,说:“依我看来,女相之称未必是坏事。苍梧万众如果都能接受有个女相,那日后便能接受有苍梧王,有个划地而治的皇帝,有何不可?“我看还是找人把她监禁起来,放她自由出入府衙和城中,变数太大。”“不可。如今不止苍梧,天下大势都系于大帅的病情,如同牵一发而动千钧。一旦她有所异常,便会打破均衡。看着她的不止你我,还有如今天下四方许多双眼睛。”
郭宗令说监禁陈荦的话也只是一时之想。两人议到这里,觉得目前的局势已然明朗。再说了一刻,黄逖换来侍女给自己披上大氅,先行出屋去了。蔺九是在刚入城门时碰到的小蛮。那丫头从蔺九身边走过,撂下一句“我们夫人有事唤你",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墙角的茶摊处点了一碗茶。蔺九先是怀疑这丫头认错人了,可他随即确认自己没听错。他于是跟到茶摊,小蛮将一张精美的名帖推到桌上。“蔺将军,我家夫人有要事与你相商,请你于今晚夜幕降临之际,到甜水巷内的小园来见她。记住,你来的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小蛮说完这句话,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便起身离开了。蔺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你家夫人就是陈荦,还有别人吗?但那丫头脚步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茶桌上留下一张小巧雅致的彩笺。陈荦没有官职也没有字号,展开彩笺,其上只写有六个小字:陈荦恭候阁下。果真是陈荦的名帖。她邀他做什么?蔺九将那名帖捏在手里,在茶摊上坐了半响。实在想不出来,陈荦与他这个陌生武人能有什么要事相商。
难道陈荦会戏耍于他?
这是一处陈旧僻静的小园。三面颓墙,杂以石雕和花木,因主家常年离家,已有将之废弃之意,此处又不常有人来,因此变得荒芜。蔺九将那张名帖揣在怀里,想了半日陈荦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他若是真的去赴了约,会不会掉入她的什么陷阱。快到黄昏时,蔺九转念又想,如果他不去,他就只能这样独自揣测陈荦!这滋味比掉入她的陷阱还令人难受。终于等到夜幕初降。
今夜比前几日暖和了些,但苍梧城的冬日仍是严寒。蔺九跃下围墙,转过一扇柴门,悄无声息地停在一棵槐树后。陈荦已等在那里了,她穿着保暖的狐表大氅,提着一盏灯笼,静立在矮墙之前。
蔺九看了片刻,在脚下踩碎一片枯叶。陈荦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蔺将军,你来了。”
蔺九朝那片暖黄的灯光走过去,“请问夫人,找在下商谈何事?”陈荦先问道:“蔺将军,你可清楚我是谁吗?”在陈荦那里,他们总共只面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刘氏宅破案现场,一次是数月前的仲秋节宴会,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此外再没见过了。蔺九既入了军中,不知可曾听说过她,知晓她和郭岳的关系。蔺九:“夫人的名字,苍梧城中人人知晓。”“蔺将军,你本是赤桑人士,自小习武,从前当过护院和镖师,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离开家乡北上苍梧么?我记得招贤宴你得了武试第五,被大帅赐了名帖。不知为何当下没有去到差,过了数月后才重入苍梧军中。”陈荦一定是查过他了,才会清楚这些。蔺九心里闪过一丝怀疑,她如今代理一藩政事,手中权势极大,手下能吏众多,她叫人去查他,能查到多少?蔺九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