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观音奴,别哭……
李缜低声念着,一路背她走到前院。
今日大婚,除了庾夫人带着云湄来道贺,王景年闭口不提,极有默契地谢夫人一起躲在了府里。娘家这边都是李缜从关外带回的将士堵门,高见琮竞然也带了一队虎贲军,过来与他们胡闹。
“都是自家兄弟,行个方便,快把新娘子放出来!"卫风带着五十个人在门前喊话。
“先作催妆诗,一人一首,作的好了就让你们进去!"李缜的手下也寸步不让。
“作他娘的……做个屁!你们识得几个字!”秦校尉不肯承认他不通文墨,要是作不出来岂不给王爷丢人,他和卫风交换眼色,“兄弟们,给我上啊!”于是夫家一群莽夫攀着大门摇起来,口中大喊:“新娘子,催出来!”“这是抢亲还是迎亲呐…”雪时躲在李缜背后喃喃。李缜眯眼朝外面瞅了一眼,也笑,指着手下道:“都给我拦着,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鼎沸人声里,王濯悄悄移开扇面。
高见琮骑着高头大马,胸前坠着一朵繁复红艳的绸花,那匹性情暴烈的名驹盗骊也裹着红绸,双耳扎了蝴蝶结,打扮得甚是滑稽。<2王濯连忙低头,重又用扇子挡着脸,轻轻笑了一下。“窈窕出兰阁,步步发阳台,将军千金重,终须下马来!”在凉州军的声声下马诗里,高见琮翻身跃下,轻撩喜袍,阔步朝府内走来。他杀气重,治军严苛,平日在军中总是不苟言笑,底下将士都见过他马前系着一圈匈奴人首级庆功的模样,即便穿着喜服,所到之处人群还是不自觉分开,主动让出一条路。
待走到李缜面前,迟疑片刻,红着脸唤了一声:“舅父。"1仿佛一泓封冻的湖水瞬间瓦解冰消。
卫风首先俯仰大笑起来,身后众人哄闹,笑成一片,他越发觉得如芒在背,连李缜背上的人看都不敢看一眼。
雪时眼疾手快,将喜绸另一端塞进他手里,高见琮猛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喜轿走去。
李缜将王濯送上婚车。
高见琮便要向娘家人行礼,他静默片刻,竞是直直跪了下去。“殿下!"李缜避不敢受,慌忙去扶,“这使不得啊!”“将军授我以兵法,教我习刀枪,予我……”予我爱妻。
高见琮在心中默念,再拜叩首。
“请受此一礼。”
王濯在婚车内怔然出神。
两世为人,无人如他这般,敬爱养了她十七年的舅舅。上一世即便她位至中宫,万人之上,别人也只会奉王景年为圭臬,称道王家的富贵无极。
她试图反抗,试图改变,在无数个场合试图说起她的母家,却总是被堵回去,后来她想明白了,是高见琦不愿意提,这是个出嫁从夫的年代,她的一切者都系于丈夫一身。
是高见珀嫌她的母家寒微,时时处处,都以王谢两家之后自居。婚车晃晃悠悠,轮毂在心湖泛起波澜。
“新郎官,礼观来!”
婚车被当街拦下。
这是近两年才兴起的“障车”习俗,世族迎亲时六礼丰厚,便有好事者广奏音乐,遮佣道路,邀致财物,更有甚者还敢上前调戏抢夺新娘。迎亲的人为求吉利,即便散尽家财,也不敢当街翻脸闹得见血光。眼看障车的人四面围过来,卫风连忙上前阻拦。“钱都给他们!护着婚车!”
高见琮驱使盗骊后退两步,紧贴婚车而立。但那群人如水鬼一般,仗着这些军爷不敢在今天动手,各个伸长了胳膊,想要直接踩着车辕爬上来。
“你坐稳些。”
王濯只听了这一句,婚车骤然疾奔出去。
她挑帘一看,高见琮不知何时弃了马,坐在车前,双手执辔驾着马车向王府疾奔。
风雪拂落,从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下去,擦过他鸦羽似的鬓发,黑与白两种颜色洗尽铅华。这身大红衣服披在他身上,倒真真像个鲜衣怒马赏尽长安花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