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坐在原地,似乎并不意外娄长方的失常。
待娄长方闹得累了后,他才道:“两个月前,令爱淹死在那处湿地青纱帐旁的小池塘里,娄家主应当还记忆深刻吧?”力竭的娄长方眉角动了动,一滴混浊的泪顺着干瘪的脸滑下。那时还是盛夏。
他的小女儿踉踉跄跄地奔向他,给他看纸做的小风车。可他却忙着想法子应付蚕食他田地的田广进,粗鲁地赶走了女儿。小女儿被他凶得直哭,委屈地趴在仆妇的怀里,后来究竞去了哪里玩,他却是没有过问。
然而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她小小的身子被泡得发白,衣裳被暴力得撕扯了开来,他做过许多恶事,可当女儿身上的伤口被揭示在他面前,愤怒几乎要将他撑爆!
他恨那个施展暴行的人,恨不能食其血肉!他更恨满天神佛不公,为何他自己的报应,要报在女儿的身上!江洄拿出的这个长命锁,是女儿出生起就带着的。“你为何会有这个?"娄长方抬起失力垂落的头,他还被长歌架着,维持着冲向江洄的动作,满眼愤恨,“告诉我,它为何在你手上!”“这是我从孟占山那里得到的,他亲口承认,你的女儿是被他杀死的。“江洄道。
娄长方睁大了眼,双目失焦,大力呼吸着,很快又漫上憎恨,他早该想到!那个地点,那样的死法,除了孟占山那个畜生,还能有谁?!“但是,要杀你女儿的人,并非孟占山。“江洄又道,“孟占山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真正幕后之人,想必我即使不说,你也应当能猜到吧?”江洄话音落下,静静等待着。
光钻进屋中,却怎么也照不亮全貌。
娄长方失力地跪倒在地。
他的女儿没死多久,田家便派了媒婆上门,他家刚没了一个小郎君,想与他女儿配个冥婚。
他当时还想着,田家给的聘礼可真不少,他家那小男郎的品貌尚可,女儿在地下有个伴,也不用一人孤孤单单。
那个该死的田广进。
娄长方抬起头,他竟然还说,可惜了,他女儿失了贞洁,也就他家勉强能要。
当时的自己竞然还点了头。
“阿!!”
娄长方的手指几乎要扣进平实的地面,他对着黑黟黟的屋梁崩溃大喊。黑黔黔的屋梁上仿佛有光,就好像女儿看着他的时候,那双漆黑水灵的大眼睛,娄长方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安静下来,混浊的眼泪一滴滴坠落。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江洄就站在不远处。
他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嘶哑地笑了几声,道:“我女儿出嫁的时候,我请了十里八乡最好的送嫂,吹拉弹唱,大红喜轿,别人家女儿出嫁有的,我的女人也都有。”
“还不止这些。"他又低低道,笑得更开心了,“我给她备了纸作的侍女、备了纸马纸轿,备了纸钱、备了元宝、备了纸作的屋梁殿宇,什么都备了。她胆子小,我还杀了照顾她的那几个仆妇,让那些人去给她探路。”娄长方的脸色陡然狠戾了起来:“但我竞然不知道,最该准备的,没有准备。”
“逝者已矣,你准备再多也没用。"江洄站立的地方没有光,他浅色的宽袍也仿佛被拢上了一层阴影。
“哈,哈哈,哈哈哈……“娄长方抬起脸,不知是笑还是哭,声音嘶哑哽咽,“你懂什么?你只是个侩子手,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你懂什么?你只知道用我女儿的事情来刺激我,用她的遭遇来使我崩溃,用她,来达成你的目的,你懂仁么?!”
娄长方怨毒地瞪着江洄。
阴影里的青年人高挑瘦长,明明长着最颠倒众生的脸,做的却是最残忍的事。
“我女儿只有多大,你知道么?
“她还不满八岁,路都走不稳当,却已经知道体谅她的父亲。我在外头受了累,回到家里,她亲手递给我一条浸过水的、冰冰凉凉的帕子,让我擦汗,你知道她有多懂事,多招人疼爱吗?”
娄长方眼眶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