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却独独漏了人祸也可制造出天灾。
他偏要卷起无边无垠的硝烟,掀起巨浪淹没这群无辜弱小的百姓。孟乐浠松开蜷起的手,抬眸看向面前神情遮掩着紧张的男子,转身坐回了床榻之上。
指尖一勾,床帷落下,隔绝掉他望过来的视线。她淡声道:“宋斯珩,你走吧。”
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他大步而来裹挟着风,呼地拉开了帷幔。他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她,通红的眼中执拗偏执,清冷的声线染上颤音。“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不是问过我吗?我许诺过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栀栀……
她倏地抽出了手打断他的话,将自己颤抖的手遮掩到寝被之下。孟乐浠抬眼看着他:“我答应你,定会竭力撑到最后一刻。可塔儿年岁尚小而乱世将至,你若出了事他该如何面对?”僵持良久,他黑眸一片死寂自厌。
她总是这样推开他。
次次无例外。
可是他只有栀栀了。
他将寝被仔细掖在她的身下,重新拿起那块氤氲湿了一块儿的锦布,擦拭她湿气未干的发尾。
“我已见过城主,寻来了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为你诊治,玄清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到。”
“信儿,已是太子。再者,有林礼初在也足以辅佐他登位。”孟乐浠闻言气得一股热意直蹿心口,眼前一黑,最是看不得他这副生死不顾的样子。
他如此不珍贵自己的性命,叫她这诸多时日以来的殚精竭虑显得多余、可笑。
“啪!”
一掌落下,她手中使尽了力道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孟乐浠霎时紊乱了喘息,手指发抖。
宋斯珩侧过了脸,垂下的乌黑鸦羽沾染上了湿意。她冷声:“你若求死,只管去,不必死在我跟前。”他恍然知错了般低下头,眼尾殷红。
“是我失言了…”
“出去。“她移开眼,强忍着心口的抽痛掷地有声地重重道。倏尔间门被从外一脚踹开,翊惟眨眼间便到了跟前,他乖戾的将宋斯珩从帷幔中拽出。
“她说了,滚出去。”
翊惟的眸子隐隐泛起蓝色波光,手上的青筋乍现。宋斯珩垂眼看她不欲见他样子,喉咙艰涩滚动,漆黑的眸沉下:“等我。”我定会找到法子医好你的瘴气。
待他离了房间,室内恢复了寂静。
翊惟坐在桌几前并不言语,只安静看着似末世来临前的槿江城。孟乐浠呆坐在床榻上愣神,厚重的寝被将她盖住,裹得严实。她倒数着,这是得了瘴气的第一日,就失了视力,待到了明日或许会彻底失明,连影子都看不见。
接下来将是水肿,出血,头痛欲裂会让她的面目变得可怖,挣扎中她的心跳会越来越慢。
一步错,满盘皆输。
她狠狠在般若轩主的头上记了一笔,倘若此番大难不死,日后定要让他吃尽苦楚,吞万斛银针。
如此想着才解了心头的恨意。
她疲倦地阖上眼睛:“翊惟,你也走吧,我不愿传染给你。”翊惟回过神来,隔着轻曼的床帷看向她,在她瞧不见的深蓝眼瞳中皆是眷恋。
他薄唇轻启:“你睡了,我便走。”
孟乐浠已然累极,也没了力气再开口赶他,就顺势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帷幔与他,沉沉睡去。
没过多时,她便绵长了呼吸。
翊惟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床榻边,放轻了呼吸怕惊扰到她。纱帷之下她的睡颜乖巧恬静,乌墨一般的发柔顺散落在枕间,卷翘的鸦羽覆下阴影,掩盖住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胭脂般的殷红染上了她白皙的面颊,灼热得分外可怜。翊惟抬起手指,指尖隔着纱帷慢慢伸向沉睡中的女子。就在离她面上仅有半寸之际,他顿住。
这般距离,已经够了。
他见明月,从不妄想将它揽下据为己有,他在铁笼夜夜暴露伤痕时,最厌皎洁无双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