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祺仍在那沙发上坐着,听着隔壁微弱的水声,心里升起磅礴的、粘稠的念想。他想他就应该待在这里,让她一直看着他,只看着他,甚至第二日一早,醒来就看见他。
他仰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喉结滚了滚。直到听见"哗啦"一声,才睁开眼,胸前重重起伏两下,起身出去了。
十一月七日那天,施嘉莉包下一艘游轮,将凌瑜的骨灰带去了海上。她亲手将她送入海风,目视她飘荡于苍茫天地间。芳姨与覃伯站在她身后,悄悄拭着泪,她却没有哭。
她想,不用再拘于那座小小的坟墓里,应该是凌瑜想要的结局。她这一生,就是被困住了。
好在天是自由的,海是自由的,风是自由的,那么她现在,一定也是自由的。
正式将凌瑜安葬后,施嘉莉没作耽搁,就要动身回邬城。方峪祺也过来送了凌瑜最后一程,此时又与众人告别。他站在洋房前,向大家道“一路顺风”,又看向芳姨,说:“妈,多保重。”
“哎,哎。“芳姨应着,有些不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功课虽不要落下,但也不必拼命地学,你瞧你瘦得。”
方峪祺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目光静静移到后面的李岘祺身上去,声音稍显黯淡:“你也多保重……哥。”
施嘉莉眼睫闪了闪,芳姨则惊喜极了,李岘祺也稍感意外,不过很快唇角微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也是。”
最后,方峪祺看向施嘉莉,直直地,漆黑的瞳仁晃了两晃,动了动唇,半晌却只说出一个字:“你……”芳姨忙打起圆场,嗔怪道:“看罢!你整日里闷着,如今连话也不会说了。”
李岘祺忽地笑一声:“我看他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嘉莉了。叫嫂嫂,怕唐突了;叫名字,怕冒犯了。“他转头看向施嘉莉,口吻幽幽:“那么,你想让他怎公称呼你呢?”
他光明正大地要名分,施嘉莉终于在心里“谤”地锤下一个音调,轻声道:“就叫嫂嫂罢,没关系的。等放了年假,记得来邬城找我们。”方峪祺垂着眼没说话,嘴角微颤了下,芳姨倒是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惶恐。
回到邬城后,施嘉莉一连两个礼拜没有见李岘祺。倒也不是故意冷落他,只是太忙,腾不出一点空闲时间。
又有报社大放厥词,说中国自古以来便讲究入土为安,将母亲的骨灰葬入大海无疑是不孝之举。这种小打小闹式的污蔑施嘉莉都懒得搭理,只在记者采访时说了句“那是我母亲的遗愿”,便轻巧堵上了众人的嘴。还是恒钢的发展更值得她倾尽心力。需要她去学的东西实在太多,简直比女娲补天更要惨烈。有时她开会听不懂汇报,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装模作样、云淡风轻地逮一个人来评价:“胡部长对这个问题怎么看?不过她认为自己也算聪明,听过两个人的发言,便能快速形成自己的判断。能过来与她开会的人都是公司的老油条了,未必看不出她的小把戏。她不在意旁人看不看得出来,毕竞她这个接班人一天管理也未曾学过是总所周知的事。做管理者,脸皮就要厚实一些。
她唯一需要提防的是,她年轻没资历,别有人钻空子敷衍工作,或是暗中勾结。无论是自己人勾结在一起,还是自己人与外人勾结在一起,都能致命。如何去应对呢?
施嘉莉想起,覃伯雇佣下人时,总要将他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除了有无不良嗜好、有无犯罪记录、前雇主的评价等信息,甚至连家庭情况都要摸清。覃伯说,这或许就是他的命门。
看来她也需要深入了解一下她的核心下属们。天愈来愈冷了。转眼到了冬月,施嘉莉又去了一趟上海和杭州,谈下几笔生意。回来后,她专门先去了医院,看望蔻蔻。蔻蔻待在病房里,正在一块布料上描样子,神情极为专注,不过医生不肯给她剪刀与针线,她又急得大哭起来。这些布料是施嘉莉买给她的,此外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