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指责我吗?指责我输不起,是不是?”蓦地睁开眼,陆天佑嘶声吼道:“你是不是还想指责我每日不务正业,只会惹是生非?指责我嚣张狂妄,仗势欺人?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他没想说这些的,但由不得他,由不得他……一张开嘴,这些话就如竹筒倒豆子,自他嘴里不受控制地嘶吼而出。
“天佑。”信阳侯伸出手,未等他拍到陆天佑肩膀上,就被其出声呵斥了住:“不许碰我,你不许碰我!”他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哦,不对,他本就是个孩子,是个在父亲面前使性子的孩子,用自己的愤怒,来伪装内心的脆弱,还有极致的委屈。
信阳侯慢慢地放下手,温声道:“你想吼,就冲着爹吼出来,只要你心里舒服,有再多的怨气,再多的委屈,都对爹吼出来。我是你的父亲,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没在你成长过程中,给予你太多的关心,才致你……才致你变得荒唐不堪,遇到点挫折就承受不住。天佑,都是爹不好,都是爹这么多年对你关心不够……”
“你不喜欢娘,为何还要娶她?”睁开眼,陆天佑未接信阳侯的话说,而是满眼痛色问:“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和她生下我和妹妹?知道吗?自我懂事起,看到你们每日相敬如冰的生活,我就已察觉到你不喜欢娘。你不喜欢她,便也不关心我和妹妹,我很羡慕大哥,羡慕他虽然早早没了母亲在身边照顾,但他有你无微不至的关心……”
眼泪慢慢从他眼里涌出,他哽声道:“原以为他对你的不理睬,会让你将目光往我身上挪那么一点,你却没有,你仍旧像往常一样,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我这个儿子的问候。你可知道,我……我唤每一声爹时,都好希望……好希望你能将目光在我身上停驻那么片刻,哪怕很短很短的时间,我都心满意足。”
“没有……你没有……你周身透出清冷的气息,让我不敢靠近,不敢像旁的孩子一样,在父亲怀里嬉闹,不敢缠着父亲提出自己的要求……可是,即便你的目光没停驻在我身上,即便你很少很少对我微笑,但我好歹能看到,能感知到我有个父亲,只不过我的父亲比之常人较为冷清些罢了!”
“不料,打三年前开始,我便看不到,也感知不到我有父亲,不知道这府里还有个给予我生命的父亲。你每日呆在侍妾院里饮酒取乐,对府里的大小事从来不闻不问,我讨厌这样的你,我真的好讨厌!”
“我骄纵,我嚣张,我在街上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且一次比一次闹得厉害,想以此种种吸引你的目光,想着你能出面管教我,训诫我几句,因为这于我来说,也是种幸福,也是你对我的疼爱,但你仍然没有留意我,仍然没有……”
陆天佑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着,看得信阳侯心里为之一痛,抬手为他轻拭着,温暖的声音中充满自责:“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将大人间的情绪带给了你,想哭便哭吧,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要哭,我不要哭的,从小到大,我没掉过一滴眼泪……”想要止住眼里的泪水无休止地涌出,可陆天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长期以往压制在心底,如排山倒海般的委屈往上涌,“从小到大,我真没……掉过一滴眼泪,却在昨日……却在昨日我哭了,且是含着屈辱,无声地哭了,那时,我多么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多么希望你将我从地上扶起,拍着我的肩膀说,孩子别哭了,这是多么大点事,值得你如此不顾及男儿尊严,蹲在地上泪流不止。”
“那会子,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好无能,竟输给一个女子,还被其那样对待……我无助的想要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想要立马跑回府扑进你怀里,向你诉说,诉说我心里的委屈,诉说我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