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对他的迟钝都看不下去了,才给他小小的一次教训。
是的,他有了教训,绝不能犯同样的错。
可是,沫沫和老黎见面,如何能杜绝?
沫沫受了委屈,不跟他说,他又如何能得知?
艾沫惜洗了澡出来,便看见了十万分纠结的黎相宇,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样子。
“谁借了你的谷子,还了你糠?”艾沫惜穿着家居服,缩进了被子。
“老黎。”黎相宇不瞒她,直直将大家都避忌的人扔了出来。
艾沫惜装作不在意:“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还是他儿子,以后对他说话别太过份。”
她已经做了白眼狼,不愿意人家父子反目成仇。何必?何苦?她只是想做黎相宇的妻子,却不想做黎氏豪门的媳妇儿。
黎相宇疑惑道:“沫沫,你们最后一次谈话是什么时候?”
“你出事那晚。”艾沫惜很平静:“你一从抢救室里出来,我就找了他谈话,但那不是谈话,而是我单方面宣战。我说,他要是继续以命博命,我更在乎黎相宇的命,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我的命赔给他。”
她说得很坦白,无一丝掩饰。
黎相宇轻侧了一下身子,看着邻床沫沫清秀的侧脸弧度。他无法开口,心中一丝哽咽。这样的沫沫,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讲出那样一番话来?
她曾经,以报恩为第一重任。
兴趣,爱好,似乎全都不重要。黎家叫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黎家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不曾反抗。
如今为了他,却是反抗得如此彻底。
艾沫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相宇,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只希望,某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她泪流满面。
她终是黎家养大的孩子,却跟恩主走到了势不两立的境地。她不是不害怕的,这像是在走钢丝,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悬崖,万劫不复。
黎相宇将手伸出来,摊开掌心:“沫沫,有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艾沫惜也将手伸出来,放在他的手心里。
两个人,就那么长久地凝视着,双手悬空地紧握。直到护士进来换输液的药瓶,他们才放开。
这一夜,艾沫惜睡得很沉,精神,身体都疲惫到了某种极限。
黎相宇却无心睡眠。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出事的那夜,给老黎打电话试探。老黎的回答是,用钱打发了沫沫。
这样的父亲,是多么陌生而可怕。
他从小比较亲祝慧星,对这个爸爸,从没往深里想过。爸爸,就是爸爸。没有特别亲近,也没有特别疏离。
他似乎从小的心思都跟着艾沫惜在转,觉得爸妈都是天经地义跑不掉,只有沫沫是最不可控的因素。
但如今,似乎恰恰相反。
他竟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爸爸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说钱,黎家的钱已经多得数不清,根本不需要再去搞个联姻来壮大黎家声威。
若说沫沫的品性,放哪儿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难道不比在外面认识的要放心得多么?
黎相宇百思不得其解。
他翻来覆去,脑海里总是闪现着沫沫手上的伤,头上的伤,还有那一耳光。
曾经许多被忽视的细节,都在这个深夜,慢慢想了起来。沫沫莫名其妙中午找他吃火锅,在学校旁边的火锅店里,对着他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