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叙白眨了眨眼睛,仿佛才回神一般看过去:“没有,你说的话我在认真听。”
在认真听?吕向财可没有忽略谢叙白眨眼的细节,不仅没有生气对方的走神,还有点莞尔。
原因无他,谢叙白前段日子实在太拼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青年会累得倒下去。
他对谢叙白的心疼无法言喻,但他既然亲手将青年拉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又怎么能在对方铆足劲儿的时候泼冷水,说些丧气话?
乃至于想让谢叙白多休息几天,都得先找个正当理由。
但谢叙白确实在认真听。
不仅是认真听,同时还在认真地思考吕向财最初提及的深渊问题。
“是害怕,对么?”谢叙白问。
吕向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什么?”
“当发现自己即将彻底堕落的那一刻,心里应该会感到害怕和绝望。”
听到这话,吕向财的笑脸出现片刻的凝滞,若无其事地说道:“没错,推断得很正确。”
谢叙白还是用和刚才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温和宁静,却和平时有微乎其微的差别。
吕向财开始没有感觉出来,现在被人盯得久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后知后觉地问:“……怎么了?”
谢叙白近乎呢喃地说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害怕、绝望。
——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活在一种对未知的恐惧里。
——能清晰感受到自我意识的消散,从记不清随身物品被放在什么地方,到看见熟悉的面孔,也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最后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一切。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掳到这儿,结果一扭头,又在床头柜上看见自己亲笔写下的行程安排。笔记和注意事项写得密密麻麻,脑海中却搜刮不出一点印象。
那一刻,脑子嗡嗡作响,思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包括自己的存在。
莫大的孤寂感犹如寒冬冰潮将身体包裹,冷到刺骨。
“好可怕啊……”
谢叙白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岂料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令他忍不住受惊,小小地颤栗了一下。
而后他抬头,再次和错愕的吕向财对上眼,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青年的状态实在割裂。
一方面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惊惧和无所适从。
另一方面又似漾起波纹的湛蓝海面,带着让人身心放松的平静和安稳。
猝然被谢叙白按着脑袋一顿揉,吕向财整个人都像被施下魔法般定格,良久,才好似想明白,倏然抬头:“精神共振?”
“你在尝试和我精神共振?……不,你不是在尝试,你已经成功了!”
成功触及他的精神海,切实感受到他的不安!
吕向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谢叙白揉他脑袋的手拿走,还是为对方可怕到极致的顿悟能力震惊。
按照他为谢叙白做出的规划,只要让青年在医院里多熟悉一下流程,不出一个月就能学习到抑制思维污染的理论经验,再一个月就能尝试上手,第三个月正好冲刺考核。
结果呢?谢叙白甚至还没有穿上这身白大褂,就已经学会精神共振,等同于医生顺利找出病人的症结,离直接上手只差一个念头。
吕向财受到冲击不小,他就像无意遇到个好苗子的老师父,循序渐进地打算教对方“跑步要先从走开始,注意协调四肢”。
结果一扭头的功夫,竟然看到人在赛道上百米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