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吴有才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br>“为什么不可能?”陆瞳笑笑,“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下场做的文章,当真如此糟糕吗?”</br>犹如一个闷雷打在脸上,吴有才怎么也说不出话来。</br>若他不是对自己有自信,何故会坚持十二年?他并非固执不知变通之人,若真觉了无希望,自会寻其他生路——这世上哪种活法不是活,他也并不是非要一条道走到黑。</br>他只是不甘心。</br>士人朋友都说他文章华灿,旁人无所及也,他自己也是如此认为。谁知十二年过去,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庸庸碌碌的中年人,一年又一年,摘取金莲仍旧遥遥无期。</br>邻人们的目光从艳羡渐渐变成了揶揄促狭,或许还有同情可怜,他无法回避那些期待,在每一个夜里问自己,他真的有才学吗?他真的还能有高中的那一日吗?</br>然而今日却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么多年夙愿难解,是因为有人拿走了“公平”。</br>“要是真的,”儒生嗫嚅着嘴唇,目光炯炯似有烈火燃烧,“我要去举告他们,这样舞弊之风罪大恶极,礼部的人会好好彻查——”</br>“谁会信你?”</br>“官府会查!”</br>“官府自己都身在其中,难道要他们自查?”陆瞳言出讥讽,“恐怕你前脚将此事举告官府,后脚连官府门都出不去。”</br>她声音轻轻,却让吴有才的心彻底冷沉下来。</br>陆瞳说的极有可能。</br>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当怀疑到此处,犹如一个禁忌般,便不敢再往下细想。仿佛直觉再想下去就是无底深渊,然而今日却有一人,将虚掩的假象毫无顾忌撕开给他看,这难以面对的、赤裸裸的现实。</br>心中思绪纷乱如麻,吴有才望着陆瞳哑声开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br>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br>在浑浑噩噩中告诉他真相,又在告诉他真相后逼他承认根本不可能改变的现实,让他认清自己的无能。</br>“因为,”她说,“我想帮你。”</br>“帮我?”</br>陆瞳微微一笑。</br>棺柩是黑的,挽幛是白的,冷与暖界限一片模糊,她眉眼在灯火下娇丽得不可思议,鬓边那朵绢花却开得簇然淋漓。如那些从精怪志异中披着美人皮的恶鬼,在某一个雨天,从书中走出来与人做交易。</br>你知道她不怀好意,但你无法拒绝。</br>她道:“如今整个科场都被买通,礼部中人也被勾串,十二年间换过无数主考官,每一次你都落第,每一次都有不该中举之人中举,你知道这代表什么?”</br>“代表每一年的主考官都被人收买。”吴有才木然回答。</br>“是的,如果科举舞弊一事不被处理,那等你挂孝烧纸、买地茔葬母亲之后,今后也会如从前一般,终身蹭蹬,屈于庸流。这是你的宿命。”</br>这话太可怕了,吴有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br>他望着陆瞳,犹如望着在地狱中陡然降临的菩萨神女,目光甚至带一点虔诚,渴望对方能在这深不见底的长渊中为他指点一条明路。</br>“陆大夫,我该怎么做?”</br>陆瞳问:“吴有才,你想要公平吗?”</br>“想。”</br>“如果礼部的人真被买通,这么些年你屡次名落孙山其实是因科场舞弊,你愿意将其揭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br>“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