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还要艰难许多——
石家一贯“尚武”,到了他这一辈依旧弓马娴熟,却在军中失了地位,家中一堆叔伯、堂兄、族兄空有武艺,无用武之地。
包括石煦在内的石家子弟,都愤懑不满,不理解。
贾寰能“理解”。
如今的大胤立国不足百年,还处在“三百年周期”的前半段,盛世繁华,武德充沛,不缺骁勇武将,缺让皇帝“放心”的武将。
那些得不到皇帝信任的人家,就只能在家里抠脚。
如石家这样的开国元勋,有祖宗的功劳簿撑着,一时半刻富贵无忧,长远看必然凉凉。
以石家做对照组,贾政“弃武从文”的想法就没那么可笑了。
四书难读,科举难考,坚持做“将门”又谈何容易?
只说身体条件,贾家嫡支、旁支的儿孙就没几个人能过关——
宝玉抡长矛?
贾琏舞大刀?
贾政赤膊拼命?
画面太美不敢想!
石家子孙彪悍尚武,几代人一脉相承,没染上什么纨绔习气。
“武德充沛”是石家引以为傲的本钱,奈何无“龙”赏识,子孙一代比一代蹉跎。
四王八公,各家有各家的算盘,各家有各家的困局,为了“破局”各展手段。
贾家先定下了“弃武从文”的政治路线,却走得磕磕绊绊,接连折了贾敬、贾珠,彷徨无奈的时候,贾元春承宠了,贾家又多了一条“外戚”的路子。
路越多,前途越敞亮。
没走到尽头之前,没碰壁之前,谁也不能认定那就是一条死胡同,是吧?
人生如戏——
“戏子”想红要造势。
“勋贵”想再上层楼,也得造势。
贾家前二十回“造势”很成功,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满京城的勋贵都觉得贾家要“发迹”了。
史家那边,也老树发新枝,冒出个“三爷”史鼎,早早抱上了新帝的大腿,立功封侯。
封侯这种事,“打天下”时容易,“守天下”时难。
身为武夫不能开疆拓土,就只能靠站队夺嫡了。
史三爷靠的就是“夺嫡”,新帝登基之后赐封他“忠靖侯”。
石家空有骁勇,没跟上形势,被边缘了。
石煦愤懑不平。
贾寰劝他——
“石世兄别总跟赢家比,想想那些站错了队、输惨了的人家?武将本就刀口舔血,每次出征都是拿命在拼,战场上的明枪易躲,朝堂上的暗箭难防,勋贵之家想要长盛不衰,不能只靠骁勇,还要靠头脑,该蛰伏的时候要有耐心,该出手的时候要有狠心,青史留名的战神——白起、韩信、岳飞,哪一个不是战场无敌,败于朝堂?”
石煦默然。
贾寰重新给他斟了一盏六安茶,问他上次捱了戴权的打,有没有留下暗伤?
石煦摇头:“阉狗阴损,家里一早就提防着他,请了京中最好的棒疮大夫医治,已经无碍了。”
“石世兄当日冒失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必——”
贾寰话未说完,石煦已气得拍案大骂——
“不是石某冒失,是阉狗嚣张!是在场的人太没血性!那日除了环兄弟你仗义相助,其它史家、牛家、柳家、侯家的子弟全做壁上观,陈家、马家的儿孙又懦弱,不敢出声,陷我于险境,才吃了那阉狗的眼前亏!”
贾寰讪讪。
事发之时,他其实也是袖手旁观,只求自保。
他那时跟石煦又不熟,互相不知根底,怎么可能为他冒险?
后来煽风点火,也不是为了帮他出气,纯纯是看不惯戴权,想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