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挽琴止不住咳出来,却又因为脖子被掐,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之声。她的眼睛已经烧红,瞳孔甚至有些涣散,可饶是如此,她握刀的手仍然异常坚决。
她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手上,甚至放弃了躯体的防御,只为了推进一点——再推进一点!
只差一点了……!商挽琴已经什么都不去想,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她已经看不见吞天,也听不见吞天的声音,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她只知道一件事:这把刀要刺进去,应该刺进去,必须刺进去!
为了早已死去的乙水和鱼摆摆,为了身后的乔逢雪,为了她自己那颗始终不甘的心……刺进去啊!
商挽琴在心中怒吼。
刺进去!
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吞天也烧着莫名的愤怒,却还要扭曲着笑容问她“是不是无论我对你多宽容,你都要恨我到底”。
她也不知道,祭坛上的大人物们纷纷出手,一些人在骂她“做得太过”、“斗法就算平手,赶快停止”,一些人在骂吞天“她没分寸你也没分寸吗”、“赶紧结束”、“现在最要紧的是仪式”。
她同样不知道,身后陷入昏迷的乔逢雪,忽然动弹了几下,虽然双目依旧紧闭,他神情却显出某种痛苦,仿佛想要挣脱某种束缚,却因为过于艰难而难以做到。
她更不会知道的是,在战场边缘、弟子群中,一个看似不起眼、平凡无奇的弟子,身体忽然颤抖起来,而这份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却是因为激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那个弟子——鬼青,他突然跑了起来。
在这个夜晚,在这冷风呼啸的山顶祭坛,在无数惨白的火焰和尸骨的注视下,他用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竭尽全力,跑了起来!
战场上,吞天正好背对着他,于是他也朝着吞天背后奔跑而去。他听见了旁人低低的惊呼,甚至能感受到无数错愕的目光在他身上刮过,也能感受到某些反应极快的人正在出手,他们的法术或者武器所掀起的风,几乎就要追上他。
的确,他不是什么非常优秀的弟子。在这兰因会里,他哪怕榨干自己每一寸骨血,日日夜夜拼命努力,也只能勉强算一名精英弟子。
他上头压着无数人,谁出手都能轻松杀死他。他也总是沉闷地遵循所有命令,战战兢兢地活过每一天。
但是,
当一个人多年来只为了这一件事而拼命,当一个人终于要抓住他这辈子唯一的目标……
那么,他可以跑得比任何人都快,比任何武器或法术都快。
顷刻间,鬼青已经来到吞天背后,也进入了吞天的鬼域,进入了那两条恐怖规则生效的领域。
规则一:禁止心跳变化。
规则二:禁止出声。
而鬼青的心跳跳得比任何时刻都快,甚至他还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这个永远沉闷、寡言,还很怕虫的弟子,在这一刻咆哮出来,像要将多年来压抑的所有的愤怒和忍耐统统宣泄而出。
“吞——天——!”
鬼青狂喊。
“吞天——!!!”
他是如此地愤怒。
可他愤怒的对象,甚至没有回头。
那个本名李凭风、代号吞天的男人,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玩弄着草民卑贱人命的男人,他连头都没回。
他不屑于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规则的力量已经重重压来。鬼青的故乡离海不远,他曾经跟着渔船出海,又不慎落入海中,险些丢掉性命。他永远记得坠入深海的感受,四面八方的水就是四面八方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而每一刻的重量又比上一刻更沉,他感到自己如此渺小,即将被压扁、压碎,甚至不如一缕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