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深褶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话不由自主变多了,连对强匪的畏惧都忘了,“俺外孙女可听话了,俺亲手抱过她哩,不哭不闹,就老老实实地在俺怀里,让俺这个做外公的抱着。哎呦,可听话了。”
“俺恨不得趴在地上,给她骑大牛玩,”
“可惜俺二闺女心疼俺,不肯让俺背她……”
“俺不累啊,俺瞅见她们俺就不累了。”
“等这次俺攒够了银两,俺就给闺女和孙女扯新衣裳,她们娘儿俩,可孝顺着呢。”
一丝阴冷的诡韵从卖汤老头的身边溢出,
卖汤老头的背后,模糊地闪过一道小小的影子,趴在老头儿的后脖颈上,
青白僵冷的小脸儿,
沾血冻僵的小手,
垂在老人破烂的衣襟前头。
卖汤老头仍然不觉,依旧咧着笑容,向难得愿意听他说孙女闺女儿的死人说个不停。
“收夜集子儿,收夜集子儿,少磨磨蹭蹭的,赶紧都拿出来,”一伙儿家丁打扮的人挤到临近的摊子边,高嗓门打断了这边卖汤老头的絮说。临近处,卖山货的乡下人赶紧把先前准备好的十六文铜钱盛上去,供给来收夜集地摊税的人。
结果来收税的家丁先一把抢过铜钱,数了数,硬说不够,踢散了地面上的山货,又再抢了好几文钱,才往下一个摊子走。那卖山货的乡下人没敢抱怨,自个熟练地蹲下来,将小心翼翼采的山货一把一把搂好。
卖汤老头抓着毛巾,伸长脖子往那边瞧,他脖子上搭着的那双沾血僵硬的小手,跟着晃了两下。
卫厄扫了一眼那双青白的小手,问卖汤老头,那些家丁收的是什么钱。
“是给六大家老爷的孝敬钱,”卖汤老头说道,“俺们这地儿,就河曲这么一块大坪儿不闹事,能摆大摊大集。可这大坪的地皮,是河曲六户老爷们的。老爷们拿出来,肯让俺们摆摊儿,俺们就得给老爷们交摆摊的孝敬费,六大家轮着收。今年换到陈家在收。”
“原本只要十个子儿,现在要交十六个。十六个还不够……这老爷们肯让俺们摆铺子,是肯定要孝敬的。可再涨下去,一晚上赚的都不够交摆摊的孝敬。”
卖汤老头说着,家丁已经过来了。
老
头儿赶紧弓着身,上前几步,将数好的、用油纸包着的钱交到收钱的家丁手里。
卖汤老头已经往原本的十六文钱上加了四文,凑够了二十个子儿,可收钱的家丁硬说不够。说他开的是肉汤摊子,交的钱得是其他摊子的两倍。卖汤老头一听要两倍,手就开始抖起来了。
陪着笑脸,想让家丁宽容一二,自己摆的地在夜集的边上,占的地小,来的人也少,真交不起两倍那么多。
家丁没耐心听他说话,伸手要把人一推,就要到他收钱的编筐里硬抢。
手刚伸出,一股阴冷的气息忽然萦绕,
来收钱的家丁神情一恍惚,不知怎么的,又转身朝大集里头走了。
青白沾血的小手在家丁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一晃就消失了的手印子。卖汤老头僵硬地藏起钱袋,转身,一步步往他卖汤的锅子走。仿佛也一下忘了还有一个强匪,一个“死了的”
媳妇魂魄在自己铺子前。
他掀起大锅盖,皱巴的手拿着勺子一下搅拌着。
要卖汤……卖汤攒钱给虎花儿和闺女扯衣裳……
虎花儿喜欢吃许记糕点铺的花生酥,还得攒钱,给虎花儿买上一角花生酥。买碎了的残渣儿,那个卖得便宜,味道还一样。
再卖一百锅汤,就能见到她们了。
卖汤老头弓着身,搅拌锅子的汤,家丁被赶走的时候,他脖子上的一圈缝合线泛出层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