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群人气都不带停地逃出去两三里地,日头渐渐高了,汉子这才打着口哨让驴子放慢步伐,他摘下蒙头的道巾擦汗,一回头,看到个冷沉沉的青年立在驴车边沿,险些一个栽累从车上翻下去:“你、你你你人还是鬼?”
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驴车的卫厄也不答话,只踩着驴车的木头板,轻盈地下去,无声地走向沈富勇他们。
他行动起来,脚步的脚音旁人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别人背后,抽刀往脖子上割一下,别人死了都不一定有感觉。
汉子头皮有点发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边思索黄河道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个人物,一边朝身边的少年埋怨道:“怎么让人摸到后头还不出一声的。”
驴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先前和卫厄交过手的矮小身影。
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黝黑少年,汉子口中的“铁哥儿”。
铁哥儿一张晒得黝黑的脸没任何表情,抱着褡包,视线往自己肩头斜了斜。
汉子这才看到,铁哥儿肩头的破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离脖子挨得极近的裂口子,顿时没话说了——他是无知无觉架着车被人盯着赶了一路,铁哥儿是被人货真价实,架着刀,架了一路。路上指不定,他赶着驴车一个没赶好,车一个颠簸,对方的刀就能给铁哥儿的脖子开了口。
这还怎么出声提醒?敢开口,对方就敢让铁哥儿永远开不了口。
汉子是刚刚发现,直播间已经麻木地看了一路了:
【666666不愧是卫厄】
【我卫神真是心狠手辣啊,拿刀架个小孩子都不手软的】
【冷血无情我卫神】
【一路下来,铁哥儿的脸都快白成“银哥儿”了】
脸快白了一个度的铁哥儿幽幽地盯着赶驴车的汉子。
“嘿嘿,嘿嘿,”汉子干笑两声,“回头到,给你买桂花糕吃,上好的桂花糕。”
将铁哥儿打发过去,汉子把视线移回到了离开驴车的年轻后生身上——他是江湖人,打量人的方式自然跟沈富勇这种难民不同,瞧的不是衣着这种外相,而是行走的步伐,手在日常间的细微动作。
刚刚悄无声息摸上车,审视了他们一路的年轻人脚步极灵巧轻稳,是长于暗杀之人。
而手垂于身边的位置,看似随意,实则随时预备着扬手应敌。
少说得是在道上血雨腥风混迹过七八年才能历练出来。
这种人物,怎么会听不懂江湖道上的“春点”?
难道是……其他家的人终于也出来了?
汉子的念头七盘八转的,不妨碍他摇晃手里的铃铛。
这汉子做一副道士打扮,破棉袄外罩着件更破烂的道袍,胡乱扎了个莲花冠。否则也不会被经两个副本,对副本里的道士格外忌惮的卫厄摸上车,盯了一路。但汉子一摇晃铃铛,就暴露了自家的根底——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洞内玄黄,错了重来,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汉子的净天地神咒背得颠三倒四,时不时还掺杂几句“臭牛鼻子乱坑老子”的问候,
手中拿着的铃铛,却不是凡物,
青铜色的铃铛晃动着,铃铛声似乎有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赶着逃难的难民心神渐渐稳下来。
一行人在日头高升的时候,于黄土路边赶到了另一个破败的小村子。这个新抵达的村子,虽然同样破败没人,但倒塌的屋子前后里外,长着枯黄的杂草,还有野狐、兔子在杂草中出没。
难民一到,咻咻蹿进草丛废墟躲着。
烂房子在日头底下晒着,
明显没有老牛湾村那些诡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