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十一年,仲冬,安敬思趁黄河结冰,兵分三路渡河北上。
大军抵河东,集结后,迟迟不进。
河东,安邑——
天还未亮,安敬思便手持长柄大斧巡查各营。
此次出征带出来的将官军头们,皆伺候着一路小心随行。
原来大军昨日到河东,方扎好营盘,夜里便有秦人骚扰。
安敬思严令全军谨守勿出,这一招以静制动令来犯之敌讨不到任何便宜。
最后只是在外围放了把火,便又消失无踪。
又是那帮人,又是骚扰。
懂得都懂。
安敬思当晚便召集众将开会,把之前化整为零,多道转进的方案给否了。
理由是易被秦人一一击破。
会议散后,中军帐中灯火彻夜,一刻钟前,中军大帐颁了军令传遍各部,言大军当缓进急战,先东后西。
这也为此次出征定了基调。
理由充分,众将自然无法拒绝。
安敬思一边持长斧指点易燃之处,吩咐各部抓紧处理,一边认真听着身后众将的汇报。
说是汇报,更是诘难。
“将军,此次为何不驻扎河东城中?暴露旷野中,难免被贼子骚扰!”
安敬思面沉如水,从怀中掏出用羊皮写就的信件,轻声道:“今早刚到的急报,五原已失。”
众将大惊失色,纷纷传阅,却是边军急报无疑!
怪不得秦人能深入腹地活动!
怪不得方才发出军令言先东后西!
但这又跟驻扎城中有什么必然联系?
安敬思自然跟众人解释道:“我大军一路北行多有骚扰,百姓已有怨望。此次征战,说不得要旷日持久。如今贼子已下五原,与我等共享黄河,此乃我大军树立秋毫无犯之最后机会。大敌当前,民心,断不可失!正好,你们都在,本将再下一道令:即日起,凡行军途中,路过我大凉城池,皆不进!”
众将互相对视,安敬思方才这一席话,自也挑不出毛病。
谷通上前问道:“将军,五原已失,正需我等救援,为何反倒不能化整为零,快速行军了?”
安敬思回头看了眼谷通,耐心说道:“粮草卡在黄河边儿,累死了几百头骡子,死活也运不上来;军饷,户部至今没拔一个子儿,连本将都喝着西北风儿!”
谷通是多么聪敏的人,一点就透。
以前这帮子骄兵悍将在京营有月钱养着,除了那个别的好赌之徒,大多在京城附近安置了田宅美妾,也算能过得滋润。
如今这是出远门儿打仗,眼看着就是腊月,没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再让士兵知道没了军饷,那士气怎么保证?
没有军饷就打仗的士兵,以前没见过,本朝也从来没见过,先帝如此神武,也没这门儿。
为什么人王杰被将士们称呼为“王爹”?
凭什么人王杰是开国六国公之首?
那是因为人王杰是正儿八经的先帝合伙人,先帝起家的第一桶金。
王杰就一个优点,而且优点太突出了。
蓟县王氏,就一个字儿,有钱!
先帝拉起的第一支部队,那就是人王杰散尽了家财换来的。
谷通很明白,要是大军现在在陇右倒好说,毕竟那是回老家了,哪哪儿都是熟人。
但这里是河东。
一句缓进急战,把所有人都钉死在了这里
没了钱,你是那谁谁的旧部又怎么样?
就凭一张老脸?
谷通突然觉得此次出征真是不同以往。
安敬思道:“老弟,你以为我愿意停在河东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