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着原州市口音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黑暗中,只听他带着笑意说:“你是读书人吧,听你讲话斯文有礼,兄台兄台的叫着,文化人也落难了。”
谢云安汗颜,他只是客气一下,对方竟然就听出自己的身份。他一贯认为自己确实是个读书人。
对面铺上的稚嫩一点的声音里带着哭声的说:“我什么事也没干,居然也被抓到这里来,来了两天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屋角的男人安慰他们后进来的,:“到了这里,不要想太多了,听天由命吧,最不济把我们下放到农场去劳动,还能关我们一年不成?”
对面铺上的哭声大了些,:“呜呜,我想回家,我什么都没干,介绍信也没了,我回都回不去了,呜呜呜……。”
谢云安这两年经历了失去工作,骤失爱妻,腰背重伤这些人生大灾难,心智成熟了很多,比起眼前的关在黑屋,整个不叫事。他摸着过到对面铺位,安抚哭泣的人,:“别哭啊,我们都陪着你的,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有难同当,互相照顾,一起面对,好吗?”
“好一句同为天涯沦落人”,原州市囗音的男人拍着巴掌,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读书人就是与众不同,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了舒服,有难同当,说的真好啊,后面一句是有福共享吧?”
屋角的男人也摸到门边来,他问那个哭泣的人,:“别哭了,你吃不吃馒头,我还有半个馒头,上午没吃完,你要吃吗?”
哭泣的人停下来了,他哽咽着对众人说:“谢谢各位哥哥。”
众人一阵轻笑,谢云安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比你大,管我们叫哥哥?”
叫哥哥的人说:“我们三个都见过,我前天来的,屋角的大哥昨天来的,本地口音的是今天中午来的,你是晚上来的,他们两个都我大,猜想来你也比我大。”
谢云安笑着说:“我叫谢云安,今年二十九岁,属猴的。”
原州市口音的说自己四十岁,叫张炳林。
屋角的那个男人介绍自己是本地原东县人,唐圣德,三十三岁。
哭泣的男孩声音有些兴奋:“我说你们是哥哥嘛,我才二十一岁,刘银飞,安徽人,家里遭了灾,来投奔叔叔的。”
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围坐在一起,越聊越投机,从各自的经历聊到了各自的处境。正聊得开心,大门打开了。
一个矮胖男人端着一盏煤油灯,拎着一个木捅,上面架着一个簸箕,里面有八个馒头了,喊着:“开饭了。”
就着昏暗的灯光,屋里的每个人领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不管有味没味,大家对付着吃完了晚饭。
趁着有灯光,谢云安总算看清了屋内有三个人,屋子最里边角落里有个尿桶,铺位上有几床看不出颜色的薄被子,抌头是没有的。
他还没看清楚其他几个的长相,胖男人就把煤油灯拎走了。屋内又是一片黑暗。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大家都往屋内躺着,吃了晚饭,继续聊天。
天南地北聊了很久,大家有些累了,慢慢的不说话了。最小的刘银飞已经睡觉了,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谢云安辗转反侧,这地方又脏又臭,还有蛟子嗡嗡叫,他根本睡不着。
旁边的张炳林也没睡着,他听到谢云安翻来翻去,笑着说:“想老婆了吧,你这一夜不回去,你老婆要急死了。”
谢云安长叹一声,苦涩无比的说:“我老婆难产死了都两年多了。”
张炳林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说到你的伤心事了,对不住啊。”
唐圣德幽幽的说:“你还有过老婆,我是从没娶过亲,家里穷的叮当响,父死母改嫁,哥嫂另过,留下我一人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