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恪宕鲸完全失去了一切意义和目标。她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在早已物是人非的故地,那个曾经杀死她的村落的原地址。
时光荏苒,所有都变得太多了。
今时今刻,那个贫瘠落后、重男轻女,只有杀女婴出名的古涂国,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仅是地貌建筑,还有承载于其上的经济和文化。
这一万年间,整个世间都似乎经历了重大变革,打破一切的重大变革。
如今的这里并非村庄,而成了一个镇子。若是在她那个时代来说,如今的这里算是无尽繁华、不可高攀了。
高墙红瓦,修得那么威风气派;还有那么多商贩,人们口袋里有钱,居然可以买得起;进进出的人身上的衣料,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此精美柔软、颜色亮丽夺目的好东西。
——越看,她心里越凉。
游历在街上,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有着的是沾满血腥的脏污杀戮经历,没有的,则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思绪感情。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刺目,那么轻而易举,让她变得扭曲痛苦。
好久,直到天色暗下去,街上空无一人。她才又一次身心俱疲的闭上双眼。迈开腿,不知走向何处。
先前在那轮回空间里,她渴望离开,渴望自由;如今杀了很多人,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抛弃一切,历尽千辛万苦的终于出来了,却又产生了明显剥离不适、不知所措的阵痛悲慠感。
天地很大。只是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罢了。
不知不觉间,恪宕鲸走到了山上,在当年那口,扔满了无数女婴尸身、充满罪孽的枯井边,驻足停下。
如今,她的境界,已经是修为颇高的修仙者。所以,她无比清晰的看到了无数的盘踞在此处、饱含冤孽和恨意的女婴亡魂。
她皱着眉头,又施展术法,一手亮起一团白色光球,扔入井中。
光球像一个巨大的缠绕着的毛线球般,自井口位置冒出一手指粗细的亮条,不断向下延伸,光球不断变小。一直到井底,光球消失,整个井被那条一路向下贴壁的白色光条照亮。
恪宕鲸又在眼前覆盖上一层朦胧的金光,低头俯视,眯下眼窥探着井中景象。
满,好满!
因为数目太多,完全超出了井身所能容纳的极限,无数女婴灵魂被挤压成男子拳头大小的团状,将整个井体塞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这般,她们自然无比难受,费力挣扎翻涌着试图逃离,却依旧动弹不得,仍在其中备受煎熬,夹着嗓子发出无数此起彼伏、婴孩独有的纤细嘤咛声。
这些魂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扣住了。
不是那村人请来的三脚猫功夫道士的手笔。那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符篆压根无法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那样的程度,只会让婴灵被激怒、随意出手就能反击。
怎么会做到让她们被困在这里万年?天方夜谭!
恪宕鲸心里有火,可同时,又有一种畸形的欣慰快乐。
她的脸颊发烫,有些晕晕乎乎的,自试炼开始到现在,终于真正,十分开心、发自肺腑的笑了。
配上她这张本就清秀稚嫩的少女脸庞,这久久难得一见的笑容,像春日树梢那分散着绽放,只有稀疏的零星几朵的雪白梨花,美丽又泛着些许凉意。
到了这会儿,恪宕鲸也想好了。就把这当做自己这出来后的人生目标吧!
她需要一个理由的,一直。
她需要背负哪怕是责任和期许,承受着旁人的期待与依赖,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形单影只,踽踽于世。
否则,她简直不知自己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