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在问。
陶愿下水前认真地把杜杜说的那番话想了想。
喜欢吗？
没有吧……
或许……有，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喜欢一个纸片人似乎很不切合实际。
她现在的情况实在一言难尽，就连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
直到睡前，杜杜都还趴在陶愿耳边真诚发问：“难道你就不想和姐妹我分享分享心路历程。”
这是问喜欢那位颜大人的起始缘由。
陶愿不知道她梦中一句呢喃能引得杜杜这么激动，到了深夜都还兴致勃勃地追问。
身为御膳房搭档，同进同出还同房子睡觉，除了睡觉时分床睡，陶愿和杜杜这个掌勺宫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二十岁的杜杜大上双雾三岁，站在姐姐的角度关心身为妹妹的双雾，合情合理。
不合情不合理的是这副躯体里头的并不是真正的双雾。
“假姐妹”陶愿偏头看向侧身卧着的杜杜，稍微有点败下阵来，正想随口敷衍她几句，又听得杜杜小声道：“其实，喜欢那位大人也不是很好。”
“为什么？”莫名其妙的，陶愿出口就问。
杜杜道：“听闻最近那位大人风头极盛，和越安王殿下不分上下。只是越安王殿下风头是凛然王者之气，而那位大人，周身刮的都是些腥风血雨裹夹的煞气。”
“谁人不知那位大人蟾宫折桂一介书生状元郎，胸怀巨擘，满腹经纶。这几年行事办案，办出汹汹煞气来。”
在杜杜缓缓叙说中，陶愿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关于颜忻的描述。
他年少中举，折了蟾宫桂枝，风头无两。却在授官那天禀明君主，说他不愿入朝堂，愿为君主手中刃，荡平世间贪赃枉法、城狐社鼠之流。
要为君主手中刃，没有比入朝堂更为直接有效的法子了，可他偏不。
那人说，入了朝堂，便有了束缚，所言所行之事，就得遵守大梁法度律例，杀起人来，实在不方便。
那人请了君主特赦令，首斩逆臣再上报、代表君主圣令的长剑，出了京城。
他科举及第后的这四年中，死在他手里的官员不计其数，手中沾满鲜血，脚下血流千里，贪官污吏看了腿抖，城狐社鼠见了逃窜，得了一个“人间炼狱”的杀名。
大梁百姓对其敬仰有之，敬畏有之，臣服亦有之，不入朝堂却得文武百官敬称一声的“颜大人”，足以证明其人霸道权势。
便在不久前，他终于入了朝臣之列，任兵部侍郎一职。
不在朝堂便已经是绝佳斩首利刃的人物，进了兵部，手段愈发狠厉。就像一个刽子手，得了把绝世趁手的兵器，斩起人来，利落干脆得像在空中挥舞一根细木条。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假以时日，便是大梁天下无人敢惹的地狱阎罗。
听说最近那位大人和康首辅对上了。递上弹劾奏疏，罗列出证据确凿的罪责，将权势积沉的康首辅拉下马，被陛下下旨，命其禁足府中，无召不得出。
康首辅何许人也？
大梁百年氏族，树大根深，势力遍布天下的康氏当家人，当今三皇子曾亦王殿下的外祖，一国首辅，也不免被其彻查。
最近朝堂风雨大作，被波及的朝臣接二连三地丢官罢爵，那位大人的威名更甚。是以，手也越来越让人畏惧。
便是他权势渐盛，声名远扬，再多倾慕其人的闺阁小姐也都怯步了。
杜杜说的那句“喜欢那位大人也不是很好”便有了出处。
任你皇恩浩荡，手握权势，再惊艳绝伦的美名，在“人间炼狱”的杀名下，一点子倾慕都没了。